OR3EP3:白頭(19)
後來發生的事情,麥克尼爾是從伯頓的轉述中瞭解到的。由於朝軍特殊作戰部隊針對第八師團前線指揮部的攻擊遭到挫敗,第一機甲機械化旅團勉強地堅守住了陣地,並在夜間藉助著友軍的掩護成功地擊退了敵軍。到第二天上午,戰線基本穩固,雖然韓軍在持續一天多的戰鬥中付出了相當慘重的代價,他們達成了原定目標,沒有將更多的地盤丟給朝軍。
然而,總體局勢對韓軍而言依舊不容樂觀。從世宗方向支援首爾的韓軍因遭遇數倍於己的朝軍圍攻,被迫撤退。不僅是世宗方向的援軍失敗了,到目前為止,所有以解除首爾包圍圈為目的的軍事行動皆以失敗告終,這些作戰方案除了讓韓軍損失了更多的兵力和武器裝備、彈藥之外,並無任何實質性收穫。
“有一種謠言說,這是間諜造成的。”伯頓晃著水壺,喝了一口水,憂慮地抬起頭望著隧道頂部昏黃的燈光,“韓國人的大部分行動都被敵人預測到了,他們看起來就像全然不設防一樣。”
麥克尼爾點了點頭,算是認同了伯頓的看法。不光伯頓有這種看法,相當一部分韓軍軍官也持有類似的觀點,連任在永向麥克尼爾傳送情報時都不時地抱怨韓軍漏洞百出的情報保密措施。以前他們可以無視這些隱患,因為真正的考驗尚未出現;如今,事實證明敵人利用這些漏洞為他們帶來了難以估計的損失,要是韓國人一直找不到藏在內部的間諜,他們也別想等來外界的調停了。
“……我們的工作和這些問題無關。”麥克尼爾做出了決定,“只要沒有人直接找我分派對應的任務,我就暫時當它不存在。伯頓,我們能發揮最大作用的舞臺是戰場。”
“唉,這一點我也清楚。”伯頓笑了笑,“老兄,下一次咱們不能再這麼冒險了。炮彈就在你旁邊炸開,你能活下來,簡直是個奇蹟。”
“但是,明海俊逃跑了。”麥克尼爾又重複了一遍他的觀點,“伯頓,朝鮮人的這支特殊作戰部隊當中最具備戰鬥力的,就是歸屬明海俊直接指揮的那一部分。把他們殲滅,這支敵軍對我們就基本失去威脅了。”
這條隧道中還躺著一些傷勢輕微計程車兵,大部分士兵安分守己地留在指定的位置休息。那些自認為身體情況好轉到足夠返回戰場計程車兵則做出了截然不同的選擇,有人立即前去尋找附近的軍官,另一些則打算繼續留在隧道中休息直到可能發生的其他戰鬥結束為止。周邊沒有用於看管傷員們計程車兵,也許是負責此處防務的軍官們認定傷員沒有精力到處鬧事。麥克尼爾披上軍服,走到隧道的另一頭,也沒有在兩側發現熟悉的身影。
“基利安女士去哪了?”
“她有她的秘密,我不怎麼關心。”伯頓聳了聳肩,見四下無人,繼續對麥克尼爾說道:“事實擺在這裡,局勢和之前相比只能說略顯好轉,我們離勝利依舊遙遠。但願韓國人能多支撐幾天,這樣他們最期待到來的外界干預就會早一些出現。”
麥克尼爾見狀,知道他暫時沒機會去找米拉詢問同墨西哥戰爭相關的訊息,索性回到隧道中繼續休息。他還在回憶著那些逐漸變得清晰的細節,這些記憶屬於一個同樣名叫【邁克爾·麥克尼爾】的帝國軍人,準確地說是這具軀體過去的經歷。只有當他找出自己的真實身份後,才能根據身份來判斷哪些關係可以得到最大化的利用。憑藉著從記憶深處抽取出的碎片,麥克尼爾試圖還原這幅完整的拼圖,哪怕他不想看到最終的畫面。【邁克爾·麥克尼爾】是一名因為持有共和派思想而被降職成普通士兵的帝國陸軍軍官,並且同出現在那座實驗設施內的帝國軍情報部官員庫爾茨上校是舊識,這是麥克尼爾獲得的額外線索。除此之外,同樣曾在一閃而過的記憶中出現並被稱呼為【拔題佛哲】的日軍中尉也是麥克尼爾的老戰友之一。
“你在做什麼?”伯頓見狀,走過來詢問麥克尼爾。
“線索……一些很重要的線索。”麥克尼爾自言自語著,“伯頓,你能不能想起來自己以前做過什麼?”
伯頓愣住了,他疑惑地望著麥克尼爾,而後立刻理解了麥克尼爾的問題。
“很清楚。”他小聲說道,“我是說,我現在使用的這個軀體原來的主人從小到大的經歷,對我來說都是相當清晰的記憶。是的,義體的各項程式可以幫助我們輕鬆地找回記憶。”
正當伯頓打算繼續和麥克尼爾談話時,他的眼前彈出了通訊請求通知。看來,麥克尼爾十分擔憂周圍計程車兵聽到哪怕半點談話內容。
【在我昏迷期間,我找回了一部分同墨西哥戰爭有關的記憶。伯頓,以我的理解,我們進入任何一個新世界時,最大的困難在於我們並沒有同時從自己在平行世界的對應個體身上接收任何記憶和相關的生活常識。但是,義體的出現實際上無意中消除了這項阻礙。】
【你說得對。】伯頓當著麥克尼爾的面嚼著壓縮餅乾,這令麥克尼爾十分羨慕。哪怕是吃著乏味而單調的食品,對於如今的麥克尼爾而言,依舊是一種難得的恩賜。【也就是說,如果我們將對應的自己身上發生的一切巧合都看作是完成任務——按照李林的說法,就是拯救一個又一個出於某些原因而走向滅亡的世界——的必要內容,那麼這些至關重要的情報是不可能被我們輕易獲取的。我會擁有完整的記憶,是因為那些記憶中沒有任何重要資訊;相反,你失憶了,因為你的過去同困擾著我們的謎題息息相關。】
【確實如此,只要我能夠完全恢復記憶,那麼我就能指出我們在這個世界的真正工作到底是什麼。】麥克尼爾讚許地望著伯頓,【李林或許喜歡讓我們猜謎,但他斷然不會讓被困在韓國的我們跑到喀麥隆或者是巴拉圭去解決問題。對於那些謎語,我有了一些猜測,只是現有的證據不足以證明我的推斷是合理的。】
假如說麥克尼爾上一次在STARS小隊中還擔心其中潛藏著的臥底對他的選擇形成妨礙,他和伯頓之間沒什麼可隱藏的。舒勒不在身邊,而且沒有機會插手當地局勢,除了偶爾發來一些外掛和補丁幫助麥克尼爾更好地適應戰場環境之外,他的作用小得可憐。當然,麥克尼爾絕沒有看輕舒勒的意思,他只是根據自己的實際需求調整了和戰友之間的聯絡優先順序順序而已。
【米拉·基利安是曾經跟隨維和部隊中的日軍共同行動的軍人。這個身份會大大減少我們所需的工作量。】麥克尼爾指出了問題的關鍵,【也就是說,這個名字百分之百是假的,而且她有極大機率是日本人——那麼,讓我暫時做出一個不那麼可靠的判斷:我們失憶的原因可能是相同的。】
伯頓環顧左右,沒有發現米拉的蹤跡。
【那咱們如果直接去問她,會不會得到更詳細的結果?】
【不一定。首先,我們無法確定她是否恢復了全部記憶,假如和我一樣只是想起了部分片段,那麼咱們還是一無所獲;其次,我想,她並沒有理由把真相直白地告訴我們。】
麥克尼爾已經為自己寫好了劇本:一名遭受陷害的軍官成為了某些缺乏晉升機會的投機倒把之徒的眼中釘,並因此而在某次意外中完全失去了在戰場上將功贖罪的機會。當他被扣上共和派的罪名而失去了原有的地位時,唯一能夠保住他的性命的,只有他的直屬上級庫爾茨中校。這樣說來,他能夠在被喚醒後直接進入安置社群(而不是繼續留在實驗設施內接受監管)並順利地逃離帝國,說不定也是在庫爾茨上校的暗中協助下完成的。
“不過,即便只是設想一下那樣的畫面,還是讓我感到不寒而慄。”麥克尼爾同伯頓說起了墨西哥戰爭中的一些細節,“一名至少在某些方面有著對應的專業技能的軍官,僅僅因為發表了一些不恰當的言論,就要丟掉自己的職務,那麼我們就不難推測出指揮著帝國軍的到底是一群什麼樣的貨色了。他們只需要不停地重複著無比正確但毫無意義的廢話,就能踩在同僚的頭上繼續獲得晉升。”
“說不定他們也會在所有打敗仗的報告上寫一句【皇帝陛下萬歲】或者【讓美利堅變得再一次偉大】。”伯頓幾乎忍不住笑意,“唉,說真的,我還從未想象過是我們自己的祖國變成那個樣子。據說……我是聽說的,你不要瞎說……據說啊,在帝國的統治下,年輕人熱衷於監視自己的父母,並且以檢舉自己的父母以便讓他們丟掉工作為榮。”
“哎呀,那真是不像話。”麥克尼爾也笑了,“那麼,他們有沒有考慮過在那之後該怎樣謀生呢?”
“去網上當乞丐啊。”伯頓不以為然地答道,“會有一些忠於帝國和皇帝陛下的富人願意像投餵動物園裡的動物那樣投餵他們的。”
幾分鐘之後,同樣披著軍服的米拉從隧道左側進入了安置傷兵的隧道。她看到麥克尼爾安然無恙地同伯頓聊著天,便放慢了腳步,向著麥克尼爾悠閒地走來。
“你看起來好多了。”
“是啊,也許是我運氣好,炮彈沒有把我的身體整個震壞。”麥克尼爾向著對方打了招呼,“我得謝謝你們,要不是你們把我從戰場上拖到地下設施中,說不定我已經死在路邊了。”說到這裡,他不經意地向著米拉瞥去,“啊,我剛甦醒的時候,您的樣子讓我想起了一個老朋友。”
“老朋友?”米拉的雙眼直視著麥克尼爾,看起來對麥克尼爾所說的話題很好奇,“真不敢想象您會有穩定的老朋友。”
“嗯,是我在墨西哥戰爭期間認識的戰友。”麥克尼爾說這句話時,他的眼睛一直跟隨著米拉的眼神,想從對方的反應中找出自己所需的表現,“……當時,我們從墨西哥的最北端出發,一路向著南方進攻。有一些UN派來的維和部隊和我們同行,我和他們的合作相當愉快。”
儘管麥克尼爾始終沒有移開自己的眼神,但他還是失望了。從米拉眼中一閃而過的疑惑中,他明白米拉並沒有對應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