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氣呼呼的軍官帶著他那些大多長著東亞地區居民面孔的屬下走開了,麥克尼爾正打算跟上去,卻被庫爾茨中校叫住了。後者從口袋裡拿出了一根電子煙,遞到麥克尼爾眼前。
“我知道你不抽菸……拿去賄賂賄賂那些英國人也好,再多和日本人講講空話,他們會相信的。”
“明白,長官。”
麥克尼爾恭敬地收下了長官的禮物,等待著庫爾茨中校的進一步指示。他相信這名目前還是中校的青年軍官同【邁克爾·麥克尼爾】之間存在交情,一個戰功赫赫的新銳指揮官沒有理由認識一名普通士兵。在盡力地回想起地下設施中發生的一切後,麥克尼爾愈發認為那時庫爾茨的舉動是試圖以一種先入為主的印象佔據他的大腦。
“不用這麼拘謹,坐吧!”庫爾茨中校的臉和他的頭髮一樣是近似鐵灰色的慘白,令麥克尼爾感到有些不舒服,長著這樣一張臉的人別想和別人輕易地拉近關係,“……麥克尼爾,我能幫你做的也只有這麼多了。其他的問題都好說,然而發表疑似共和派言論是不可容忍的。如果不是我替你攔下了那些指控,你等來的就不是降級而是死刑判決。”
低下頭的年輕士兵反思著自己過去的選擇,和亞當·希爾特可能創造出的人間地獄相比,帝國和它代表的一切竟然也顯得和藹可親了。
“我理解他們的恐慌,長官。”麥克尼爾保持著戒備,“只有追隨皇帝陛下和他的理想,才能讓我們的美利堅變得再一次偉大,他們是這樣說的,對吧?”
“私下裡,你可以有不同看法,我沒興趣向上級舉報。”庫爾茨中校逼近麥克尼爾,語氣中帶著一絲輕蔑,“但你上次在做什麼?嗯?老弟,我看你是被共和派的宣傳給迷惑了,全團的上尉都在場,你竟然在這種時候說出了共和派那些漏洞百出的錯誤觀點……”
似乎是察覺到自己的激動超出了長官訓斥下屬時應有的界限,庫爾茨中校心有不甘地停止了訓誡。
“你是整個遠征軍中到目前為止唯一因為胡說八道而從少校被降級到列兵的案例,幾十萬人裡找不出比你還蠢的。”
“我是為了合……為了帝國啊。”麥克尼爾差點又一次說錯話,他總是把代表合眾國的縮寫放在嘴邊,“讓我們的同胞再一次為擁有一個偉大的國度而自豪,就先要實現和平。長官,我們隨便地入侵了墨西哥,然後再殺死幾百萬人,所有的血都流到我們身上,那咱們的下場不會比蹲在街頭賣勳章的失業老兵更好看。你怎麼能說他們的明天就不是我們的結局呢?”
“和平只有當戰爭結束時才能降臨,而只有皇帝陛下和他的擁護者向全體反對者一視同仁地施加的恐怖才有能力確保這種和平。”
兩人都沉默了,誰也無法說服對方。儘管如此,麥克尼爾已然隱約地表現出了對這名軍官的敬意。即便雙方之間的意見存在近似根本性的差別,庫爾茨中校不僅沒有選擇出賣麥克尼爾以撇清責任,反而處處袒護犯下錯誤的屬下。想必庫爾茨中校也承擔了壓力,自己不該苛責他,麥克尼爾這樣想著。
“……你去哄好那些外國人,別讓他們寫出某些對我軍不利的材料。”
“明白。”
直到同長官之間的緊張談話結束後,麥克尼爾才想起調動義體的各項程式。讓他感到失望的是,他沒有找到【潘多拉】,安裝在他的電子腦中的只是一些普通的軍用輔助程式和民用程式。從軟體的功能來看,麥克尼爾發現過去的【邁克爾·麥克尼爾】的生活幾乎同真正的自己一樣無聊,這裡找不出任何同娛樂沾邊的內容。
“……唯一能拿來娛樂的是計算器。”麥克尼爾自言自語著。
出了教堂大門,十幾名帝國陸軍士兵站在草坪旁,以不懷好意的眼光注視著大搖大擺地離開教堂的麥克尼爾。麥克尼爾不想理睬這些人,他確實有其他工作要完成——無論是在這段記憶之中,還是在現實中——然而,他的無視反倒是激怒了士兵們。等到麥克尼爾遠離教堂並向著飄揚著兩面不同旗幟的駐地走去時,他們不約而同地攔住了麥克尼爾。
望著這些滿臉通紅的鬥牛士,麥克尼爾不屑地掃視著,沒有從任何一人的軍服上找出什麼值得他額外關注的標誌。
“所以,你們想要辦什麼事?我很忙,沒時間和你們一起喝酒鬧事。”
“哎呀,恬不知恥的罪人還敢這麼強硬地同他的同僚講話,實在是不可思議。”其中一名士兵陰陽怪氣地說道,“我要是你,肯定會趁早自盡以免自己的名字玷汙了光榮的帝國軍隊。”
“一群遊手好閒的廢物什麼時候和光榮這個詞有任何關係了?”麥克尼爾活動了一下手腕,他確定自己能在半分鐘時間內把眼前計程車兵全部打倒在地,“廢物就是廢物,不會因為有人倒黴了就擺脫自己的廢物身份。”
這種公然挑釁把士兵們氣得七竅生煙,他們一擁而上,向著麥克尼爾撲來,準備認真地教訓教訓這個名副其實的反賊。最先衝上去計程車兵倒下得最快,他被麥克尼爾攔腰抱起甩到了後方,重重地砸在椅子上,把木椅砸得粉碎,腦袋嵌入了旁邊的花壇中,驚擾了坐在花壇旁打盹的機械師。即便【潘多拉】並不存在於當前的義體中,雙拳齊出的麥克尼爾變著花樣輪流痛打這些遊手好閒計程車兵們,不到半分鐘時間,剛才衝過來挑釁計程車兵中就只剩下兩個人還能勉強站立了。
“誰先來?”麥克尼爾吹了個口哨,“要是你們不打算繼續打,那倒是件好事。”
“不打了,你說得對。”一個光頭士兵嚇得拔腿就跑,另一人見同伴不想多糾纏,也放棄了抵抗,丟下倒在地上哀嚎的十幾名士兵,奪路而逃。
“做得對,就得這麼對付他們。”麥克尼爾聽到旁邊有人拍手鼓掌,原來是剛才在教堂中同庫爾茨中校談話的外國軍官出現在了不遠處,“這些名副其實的流氓只會讓軍隊逐漸喪失戰鬥力,他們的精力永遠都只能在搞破壞上發揮作用,等到真正需要他們戰鬥的時候,這群懶狗一個個都被嚇得像是收到病危通知書一樣。”
麥克尼爾苦澀地笑了笑,沒說什麼。他邁出了教堂前方的木質地板,跟那名外國軍官打了招呼。
“讓你們看到了不少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