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地方我熟悉。”旁邊的另一名韓軍士官答道,“日本人造的老房子,結實得很。咱們跟對面互相射擊,保不準先被火箭彈炸塌的是咱們這邊。”
“朝鮮人在樓房裡安了炸彈?”
“不確定,但他們可能會這麼做。”
麥克尼爾目送著這些韓軍士兵從眼前透過,他回到隊伍後方,找到了不緊不慢地為隊伍斷後的伯頓。
“我覺得那解決不了問題。”
“但你在上午又和一名議員碰上了,而且他確實說過要解決咱們這類人在韓國的生活難題。”伯頓不以為然地向麥克尼爾推銷著他認為可能管用的技巧,“是不是回到美國,那是以後的事情。我們不能在這裡一直當難民,假如說他們打算授予戰鬥英雄以公民身份,那就是你該去爭取的。”
麥克尼爾沒有理睬伯頓的言論,他對於意外之抱著一種謹慎態度。自從他錯誤地協助了亞當·希爾特之後,麥克尼爾向來不會輕易地接受由觀感而形成的導向性結論。如果說用戰鬥換取獎勵還算可以接受,那麼部分反對派的想法即便是在麥克尼爾看來也有些激進了:他們認為應該開出更大的價碼招攬成千上萬的難民為這場戰爭服務。
誠然,無論是為了所謂的博愛還是唾手可得的實際利益,梁振萬和金京榮都會邁出這一步。就在今天早上,麥克尼爾遇到了前來慰問市民的梁振萬議員。同金京榮議員那鋒芒畢露的氣勢相比,更為溫和的梁振萬則顯得平易近人。他把麥克尼爾也當成了慰問物件之一,並友善地告知他,反對派正試圖說服總統為服務於戰爭的難民提供額外的補償。
“……反對派難做啊。”麥克尼爾決定和伯頓一起留在最後,“韓國人的總統現在說,一切都要服務於戰爭,舉國如此。所以,反對派可以在各種不同方向上提出意見,唯獨不能反對戰爭——你看,他們很快就想出了用自己的理念披上一層不同顏色的皮去欺騙對手的妙招。”
“不過,他們真的不擔心這麼做會讓他們同時受到敵人和支持者的打擊嗎?”伯頓小聲說道,“如果我們這些難民……一下子全都變成了普通公民,那麼最支援反對派的那些學生到時候是不是會面臨著沒工作的問題?”
“你說得對,事實上部分學生對最近的【合作】提出了抗議。”麥克尼爾不太關心這些花邊新聞,“就是說,他們也贊同在無法避免戰爭的情況下支援為戰爭服務,但除了必要措施之外的其他手段都被認為是無意義的——他們開始覺得反對派為了自保而進行的合作顯然出賣了他們。”
忽然,兩人身後的隧道中傳來重物落地的巨響。麥克尼爾一面告訴前面的韓軍士兵繼續前進,一面決定和伯頓返回隧道另一頭調查情況。無人值守的隧道不該出現這種響動,肯定是什麼東西鑽進了隧道。
“喂,等等,咱們還是回去吧。”剛走出幾步,伯頓便一把拽住了麥克尼爾,“這隧道這麼長,我們不可能知道在其中流竄的東西到底是從首爾市的哪個區域進入隧道的。萬一碰上我們對付不了的敵人,咱們都得死在這裡。”
“要是你最後一次執行任務的時候也這麼謹慎,說不定你能和我活得一樣長。”麥克尼爾調侃道。
“得了,那是為了保護其他人……跟這一次不一樣!”伯頓歪著嘴,卻並沒繼續固執己見。兩人沿著隧道返回,穿過了他們之前跨入隧道的站臺,深入了隧道另一側。頭頂的燈光讓他們放心了不少,只要這光芒照亮的區域中沒有出現敵人,他們還算是安全的。幾分鐘之後,他們終於找到了疑似重物撞擊地面的現場。從地面的受損情況來看,落下的重物應當有數百千克。
麥克尼爾抬起頭望著隧道上方,他看到了一個連線著上方隧道線路的空洞。
“該死,這肯定是人為的。”麥克尼爾調整了脖子的角度,以便讓探照燈恰到好處地照亮空洞周圍,“普通的撞擊和意外損害不可能打穿兩個本應互相隔離的上下層地鐵隧道,如果隧道這麼脆弱,那麼光是日常的列車執行就足夠讓它坍塌。”
伯頓連忙左右觀望,探照燈的燈光向著前後不停地晃動,始終沒有碰到任何目標。兩人背靠背地站在一起,他們互相觀察著彼此背後的隧道,誰也沒有發現任何可疑活動目標的行蹤。那從上方掉落下的重物似乎人間蒸發了,麥克尼爾無法確定墜落物去了什麼地方。
“周圍什麼都沒有。”伯頓向著麥克尼爾報告。
“這恰恰是我擔心的。”麥克尼爾有些緊張,他明白兩人的處境十分不妙。除了確定墜落物的行蹤外,他們還得想辦法知道上層隧道中發生了什麼。
伯頓將雙手放在光滑的隧道牆壁上,他幾次嘗試著沿著牆壁向上攀爬,都毫無意外地跌落下來。以他和麥克尼爾目前的體重,無法靈巧地爬到那個洞口附近。這種雜技,他們過去也不一定能做得到。
“是朝鮮人。”伯頓篤定地解釋著,“這裡在今天之前只會有朝鮮人活動,他們一定是在上面埋伏了士兵。”
“不一定。”麥克尼爾反覆觀察著形狀不規則的空洞,他想知道敵人使用了什麼辦法在他們不知情的情況下開鑿了這個洞——不對,在他們進入之前,這個連線上下隧道的空洞就已經存在了。假如他更細心一些,說不定能在地下第二層軌道中找到通向地下第三層軌道隧道的洞口。
伯頓的手指一直搭在扳機上。麥克尼爾毫不懷疑,哪怕是隻貓出現在他們的視野中,也會被伯頓直接擊斃。
“咱們該離開這裡。”他不敢轉過頭,只是一直保持著瞄準姿勢,“我們脫離了和友軍的聯絡……你不是要想辦法賺取戰功嗎?那我們至少要在這場攻堅戰中打頭陣。”
“別說話。”麥克尼爾的腦海中逐漸有什麼東西破土而出,自從他昨天莫名其妙地失控並被米拉治好後,那種奇怪的預感就一直在他頭腦中縈繞著,久久揮之不去,“伯頓,我能感覺到周圍有敵人。”
伯頓環顧四周,沒有看到任何能被當做敵人的目標。
“你是不是瘋了——”
“他就在周圍。”麥克尼爾嘴上這麼說,右手緩慢地放下步槍,並順勢從包裹中拿出了匕首,“我很確定,他心中燃燒著的仇恨就像翻卷著火焰的天空。”
話音剛落,伯頓被一股看不見的力量憑空攔腰一擊,從麥克尼爾背後直接飛過他的頭頂。在伯頓落地以前,麥克尼爾迅捷地回頭揮起匕首,朝著空氣中進行了突刺。聽到金屬相撞的悅耳鈴聲後,麥克尼爾露出了笑容,但下一刻他就被一股同樣無法抗拒的力量打得連連退後,險些把剛爬起來的伯頓又一次撞倒在地。
被探照燈照亮的空洞隧道中,泰山一般的朝軍軍官顯現出了真面目。
“……我們又見面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