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克尼爾握緊了手中的步槍,他向著被丟棄在角落的那些屍體走去,想要見識一下所謂叛徒的真面目。讓他意外的是,這些被士兵們槍決的叛徒看起來只是一些還沒真正參加工作的學生。即便處於同一個年紀,麥克尼爾也能分清學生和參加工作的公民之間的區別。還未飽經滄桑的純真眼神是無法模仿的,甚至某些學生也已經在十幾歲的時候便失掉了這種帶有熱情和理想化色彩的真誠。
“可是,軍隊不是和市民相處得很融洽嗎?”麥克尼爾建議把屍體挪走,免得被發現後引起軒然大波,丁龍漢大尉也同意了,“連那些反對你們的總統的市民都熱心地幫助軍隊,為什麼這些年輕人卻要拿自己的生命去開玩笑?”
“恐怕是應當扮演好裁判角色並維持秩序的軍隊充當了最大的小偷。”米拉不動聲色地從麥克尼爾身後路過,她注意到不遠處的宅院好像出現了喧鬧聲,“沒人能保證軍隊會履行承諾,不是嗎?”
“這種話不能亂說。”麥克尼爾連忙暗示米拉別在韓軍士兵面前說不恰當的話,“……我們去那邊看看那些警衛有沒有順利地解決掉溜進去的朝軍士兵。”
這項工作不受歡迎,沒有士兵願意去招惹那些脾氣很大的大人物以及同樣脾氣不小的警衛們。幸運的是,麥克尼爾不必為如何向警衛解釋而煩心了,因為等他來到附近的另一座大門旁時,駐守在那裡的警衛全部不見蹤影。不僅如此,遠處還隱約地傳來了槍聲。
“……說不定他們被朝鮮人困住了。”伯頓直接決定把大門拆掉,他向來擅長這項特殊工作。這些大門理應有配套的防禦措施,但最近的供電不足使得一切依賴電力的防禦都成了笑話,更不用說那些防禦措施恐怕對高度義體化計程車兵毫無作用。把大門破壞得一乾二淨後,伯頓頭一個衝進宅院內,興致不高的麥克尼爾懶散地在路燈旁韓軍士兵們的注視下也邁過了大門。
“這工作應該讓他們來做的。”米拉嘆了口氣,“一群膽小鬼。”
“你知道,如果我們闖進某個大人物的宅子並且闖了禍,他們就可以把責任推卸給難民了。不然,本來就到處得罪其他人的軍隊又會招來罵名。”麥克尼爾聳了聳肩,“再說,丁上尉最近不是私自倒賣電子煙嗎?要是他的供貨商到今天為止還活著,他總得想辦法把貨物送到地下設施裡。”說到這裡,麥克尼爾自言自語地補充了一句,“軍人就不應該兼職經商。”
很快,他們就不再有繼續開玩笑的心思了。麥克尼爾最先發現了一具倒斃在草坪上的警衛屍體,他來到屍體旁檢查屍體上的傷口並讓米拉估計其死亡時間,然後告訴伯頓繼續去附近搜尋朝軍士兵的蹤跡。兩分鐘之後,伯頓返回並報告說,這處花園通向其他住宅的道路都被各種大大小小的門堵死了,想要繼續追查,他們免不了要繼續使用暴力。
“拆吧。”麥克尼爾擅自做出了決定,“反正,就算我們不拆,朝鮮人也會拆的。”
正當伯頓在麥克尼爾的命令下動手破拆其中一扇門時,他們的身後傳來了一聲尖叫。麥克尼爾險些條件反射一般地回頭給聲音的來源送上一顆子彈,他驚險地控制住了自己的衝動,並發現一個穿著大衣的中年男子正走向他們。從這人的衣著上來看,麥克尼爾迅速地認定對方同樣是高度義體化的生化人:普通人不可能在冬天穿著拖鞋出門,更別說在戰區了。
“喂,這裡不是能任由你們胡鬧的地方,快點出去!”隔著這名體型略顯壯碩的中年男子,麥克尼爾向著對方身後的房門望去,他隱約看到幾個女人從裡面向著外側張望,“現在離開這裡,記得把花園大門的維修費上繳到管理處……”
麥克尼爾自認倒黴,他永遠也猜不出這些即便跑遍了整個世界而依舊在思維上關起大門過日子的傢伙在想什麼。從理論上來說,見識得越多,所能體會到的不同思想也就越多。然而,現實往往是見多識廣的人反而只會站在自己的角度考慮問題。
“公民,有朝鮮人跑到了您的宅院裡,我們必須儘快把他們抓出來。”麥克尼爾向著這名中年男子敬禮,他看清對方身上居然還穿著浴衣,這下他更相信這是一個花了大價錢進行了全身義體化手術的成功人士了,“請您允許我們接管這裡,這是為了您的生命安全著想。”
“沒錯。此外,如果讓這些朝軍士兵四處活動,受損的不只是您,還包括附近所有的住戶和周圍地下掩體中的市民。”米拉也站出來向著中年男子說明他們的來意,“就算您不想為他們考慮,總得考慮自己的安全——”
“唉,你們不懂規矩。”中年男子掃興地搖了搖頭,“想進來那就應該先提交申請,你們以為這裡是什麼地方?瞧瞧你們這副模樣,躲在街頭吃垃圾的難民怎麼能隨便走進這種地方?快點滾出去,不然我就要喊人把你們趕走了。”
麥克尼爾差一點笑了出來,他猜想周圍的警衛估計還在忙著追捕朝軍士兵,根本不可能有機會理睬僱主的無理要求。既然這人不想聽他們的解釋,他也沒有必要和對方講理。放棄了交涉的麥克尼爾轉過頭告訴伯頓繼續破拆大門,在中年男子的驚叫聲中,伯頓輕而易舉地把整個大門卸了下來,斷裂的電線不斷地冒著電火花。將大門扔到一旁後,伯頓虎視眈眈地盯著繼續大放厥詞的中年男子,他和麥克尼爾一樣受夠了這些人的胡言亂語。
“行了,讓我來告訴您什麼叫事實。”麥克尼爾把有些激動的米拉擋了回去,“這是戰爭,就算炮彈沒有打在您家的屋子上,周圍每天都有成千上萬人毫無意義地死掉,懂不懂?只有軍隊能保護你們,你們平時養著軍隊不就是為了在這種時候發揮作用嗎?您不會真的以為自己的名頭或者其他虛無縹緲的東西對朝鮮人有半點威懾力吧?”
“這裡是韓國,不懂事實的是你們。”中年男子似乎看準了麥克尼爾等人不可能真的對他採取武力措施,有恃無恐地接近他們,“假如在某場事故中因為缺乏強力的介入而死掉幾千萬、幾億人,帶來的影響也不過會持續幾代人;但是,讓像你們這樣的文盲、白痴、窮光蛋還有向來不理解什麼叫高貴的平民藉著自己那點可憐的權力到處打著特殊情況的旗號去幹涉個人的生活,造成的惡劣後果可是要持續幾百代人——”
附近忽然響起了槍聲,麥克尼爾立即開啟了光學迷彩,但他不能阻止在槍聲響起後中彈的中年男子體內的混合物噴濺在他的身上並嚴重地干擾了光學迷彩的隱蔽效果。敵人鎖定了麥克尼爾,向著麥克尼爾所在的方向進行了連續射擊,逼迫麥克尼爾狼狽不堪地從草坪上逃離並試圖躲到花園附近的低矮圍牆旁。就在此時,因魯莽的射擊而暴露自身的朝軍士兵被米拉擊中,從圍牆上摔了下來。當他試圖爬起時,伯頓眼疾手快地補上了一槍,結束了這場徒勞無功的逃亡。
“見鬼,下次我得多加小心。”麥克尼爾垂頭喪氣地回到草坪上,他聽到宅子中響起了尖叫聲和哭聲,但躲在房子中的女人卻沒有哪一個跑出來收拾中年男子的屍體。警衛們肯定還在追捕其他朝軍士兵,他們就算聽到槍響也不會懷疑是自己的僱主被擊斃了。
“咱們怎麼向丁上尉報告?”伯頓猶豫著是不是需要首先串通好以便作偽證,“我們讓一個平民……呃,一個很有錢的平民死在了我們的眼前。”
“什麼叫做我們眼睜睜地看著一個平民死掉了?”麥克尼爾反問道,他將雙眼轉向了米拉,“你看到了嗎?”
“沒有。”米拉露出了會心的微笑。
“很好,我也沒有。”伯頓附和道,“趁著事情沒鬧大,我們趕快去追捕其他的朝軍士兵。”
麥克尼爾點了點頭,他讓自己的同伴們先行離開,自己走到中年男子的屍體旁,用力地朝著對方的腦袋踢了一腳。
“幾千萬、幾億人?隨口說出這種鬼話,你比朝鮮人還朝鮮人。”他厭惡地又向著對方的腹部跺了一腳,“到了地獄記得還債,你差點把我害死。”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