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R3EP3:白頭(5)
進入夜晚,朝軍的攻勢總算減弱了。一些自稱瞭解朝軍情況的韓軍軍官自信地說道,朝軍士兵因營養不良而普遍患有夜盲症,加之朝軍計程車兵義體化率不高(同超過百萬計程車兵總數相比),強迫那些瘦弱計程車兵在夜間進攻不符合朝軍的利益。然而,倘若這些坐在安全的掩體和地下防空洞中誇誇其談的傢伙願意跟隨著麥克尼爾去真正的夜間戰線執行對抗朝軍特遣分隊的秘密任務,就會明白他們的說法是多麼地可笑而無知。
謠言不脛而走,一則看起來愈發真實的傳言出現在了韓軍的陣地中。從前線僥倖逃回計程車兵們哭訴著自己遭遇的一切,這些證詞表明朝軍以驚人的速度清理著韓軍遺留的陣地和防線。敵人不必將城市炸為廢墟,只要他們確保自己在每一棟建築附近的爭奪戰中遭受比韓軍更小的損失,就能輕鬆地贏得最終的勝利。畢竟,朝軍在規模上依舊勝過韓軍。一支使用光學迷彩並在狹窄空間內憑藉著兇猛的作戰技巧迅捷地消滅韓軍士兵的特種部隊出現在附近,他們的活躍會對韓軍的作戰意志帶來難以想象的壓力。
“你見過那個傢伙?”丁龍漢大尉坐在下水管道中,他的對面是麥克尼爾和伯頓,另有幾名韓軍士兵徘徊在附近巡邏,“光學迷彩的成本很高,尤其是那種全身覆蓋式光學迷彩……”
“全身覆蓋式?”麥克尼爾想起了那個比戰鬥機器更像戰鬥機器的朝軍大佐,和那樣的兇猛怪獸搏鬥,連他也沒有任何勝算,“我並不瞭解這些細節。”
“現行的光學迷彩,其原理就是什麼全息影像。全身覆蓋式光學迷彩不是佩戴在身上的裝置,是直接在製造義體時於義體全身各處安裝了無數微小的成像裝置以便讓使用者能夠僅憑自身就使用光學迷彩功能。可想而知,這樣的開銷從來收不回成本。”丁龍漢大尉怡然自得地抽著電子煙,他不必擔心電子煙引爆可能出現在下水管道中的某些危險氣體,“不過,先不說為什麼北韓軍能擁有這種裝置,一名應該充任指揮官的大佐卻像士兵一樣衝鋒陷陣,實在難以想象。”
麥克尼爾原本不必透過鑽下水道的方式來到這裡,一切的起因完全是意外。這一天的下午兩點左右,柳成禹大領接到報告稱,一些朝軍士兵從地下掩體通道中滲透進入城市並可能對國會議事堂、青瓦臺等重要目標發起進攻。他先是將這一訊息報告給了其長官黃閔少將,而後命令剛從前線撤下的數個預備隊根據各部門的調查報告前去追捕穿過了封鎖線的朝軍士兵。既然敵人是從地下通道溜走的,順著對應的路線排查說不定能幫助士兵們更快地找到目標。然而,當丁龍漢大尉指揮的隊伍試圖向著南部前進時,他們得到了一個出乎意料的壞訊息:
“聽說,漢江附近的地下掩體出現漏水,對應的區塊被封鎖了。”
“這麼重要的設施居然會碰上這種本應避免的問題。”麥克尼爾無計可施,他轉而建議從另一條不會讓士兵浪費更多時間但不太體面的道路追蹤,那就是下水道。於是,士兵們一起鑽進了下水道,並在缺乏明確方向的管道中來回打轉。丁龍漢大尉設法弄到了管線的地圖,可他本人似乎看不懂這些設計圖。
在下水管道中浪費了數個小時後,眾人總算找到了正確的道路,向著首爾的中部地區前進。南部和北部同樣危險,包圍了首爾的朝軍從四面八方發起猛攻,只有中部地區勉強還算安全。被保護在核心區域的除了必須留在崗位上管理各個部門的官員們之外,還有那些沒有來得及撤離首爾的商人們。準確地說,後者不全是真正經商的商人,其中不乏未曾經商而一夜暴富的幸運兒。
離開下水管道後,麥克尼爾爬到街道上,在路過附近的市民那詫異的眼神中又將緊跟在他身後的米拉拽了上來。同炮火連天的周邊地區相比,還沒有在持續不斷的爆炸中淪為廢墟的城市似乎保持著往日的熱鬧,燈紅酒綠的勝景一時間令麥克尼爾誤以為戰爭結束了。他揉了揉堅硬的眼睛,再次仔細地隔著泥濘的街道觀望著眼前聳立的大樓:忽明忽暗的燈光向他暗示著這種強顏歡笑的氣派是何等的不可靠。
“明明下一刻就會有炮彈落在頭上,他們為什麼還要點著明亮的燈火繼續宴請賓客?”米拉迷惑不解地問道。
“只有這麼做,他們才會感受到自己依舊和同樣會被隨時炸死的平民有著天壤之別。”麥克尼爾見四周沒有出現敵人的蹤跡,索性決定坐下來休息,“別認為他們愚蠢,他們可精明著呢。如果他們的所有本事就是花天酒地,那麼這些人是無論如何也沒有辦法留在這裡繼續高高在上地俯視著我們還有其他所有韓國人的。”
“唉,這群不合作的石頭,簡直讓人惱火。”伯頓在一旁叫罵道,“把城市徹徹底底地要塞化才能抵擋朝鮮人的進攻,任何一處疏漏都會成為敵人的突破口。我看哪,首爾現在最大的突破口就在他們身上,是他們攔著韓國人計程車兵、不讓那些傢伙把他們的房產改造成新的要塞……”
“其實多那麼幾所房屋也並不能讓韓國人立刻取勝……”麥克尼爾試圖說點表示中立的話,但伯頓明顯地聽不進去。誠然,伯頓扮演過多年的上流社會人士並樂於享受那種生活,而他目前是一名普通士兵,自然會站在士兵的角度思考問題。用伯頓的話來說,那些窮困潦倒卻還要為錦衣玉食的富人擔憂的平民是不折不扣的奴隸。
米拉檢查了附近的訊號,並指出有幾名身份不明的可疑人員就在附近活動。麥克尼爾決定在丁龍漢大尉下達指示之前就趕過去,他從附近的小巷中繞道前行,逐漸地靠近疑似敵人的目標活動的區域。藉助夜視儀,他果真發現了一些鬼鬼祟祟的敵人,這些士兵試圖在觀賞植被的掩護下逃離現場。
麥克尼爾當機立斷地朝著其中一名朝軍士兵開火,擊中了對方的腿部。確認那名士兵從護欄上跌下並暫時失去戰鬥力後,他又瞄準了第二名士兵。連續成功擊中兩名朝軍士兵後,麥克尼爾不得不決定退後並回到巷子內部以避免成為敵軍的重點攻擊目標。就在他讓伯頓填補自己的位置時,其餘的朝軍士兵已經翻越了護欄,進入了麥克尼爾看不到的一處宅院中。
“他們跑了……”麥克尼爾頭疼地捏著下巴,“這地方的市民似乎沒有撤退到地下掩體中,而且他們並不喜歡讓自己的生活被外人打擾。”
這些特地建造於首爾市區中較為安靜而又不會與貧窮扯上關係的地區中的宅院通常應當具有與它們的主人的身份相匹配的防禦設施。不巧的是,由於電力供應出了問題,連這些防禦手段也失去了作用,以至於入侵的朝軍士兵輕而易舉地突破了宅院的防線。頑固地住在裡面且不願搬到市民使用的地下掩體中的住戶們可能僱傭了自己的警衛用於保障其個人安全,但麥克尼爾從不認為這些警衛能夠和朝軍士兵相對抗。他快步跑到圍牆外側,正打算從圍牆上爬過去,忽然想起了丁龍漢大尉之前對他的告誡,於是又猶豫了。
“怎麼,你倒是跳過去啊——”伯頓準備爬上去,反而被麥克尼爾阻止了。他疑惑不解地望著麥克尼爾,雙眼中充滿了茫然。
“雖然聽起來很沒道理……我們不能就這麼衝進去。”麥克尼爾斟酌著該怎麼把跑進宅院中的那些朝軍士兵抓出來,“就算韓國人的總統已經宣佈戒嚴,這些措施只會對普通市民有效,住在裡面的那些大人物也許不會受到約束。我們不如把訊息告訴附近的警衛,讓他們自己去清剿從我們這裡逃脫的朝鮮人,也好避免被人認定入侵私人住宅。”
“沒必要擔心這些。”米拉想方設法就減輕麥克尼爾的心理壓力,“你們在作戰過程中隨意沒收的財產也不少。”
即便有著米拉的勸告,麥克尼爾還是放棄了直接闖進宅院的打算。他在附近的一處大門旁發現了幾名警衛——讓他感到失望的是,這些警衛的身上都沒有攜帶槍械,麥克尼爾寧願認為是自己眼花了——並刻意地以焦急的神情告知他們,朝軍士兵入侵了附近的住宅區。
“知道了。”其中一名警衛心不在焉地答道,“快點回去吧,這裡沒有值得你們關注的事情。”
望著對方那副趾高氣昂的模樣,麥克尼爾努力地按捺著一槍託砸在對方臉上的衝動,滿臉堆笑地和警衛告別,而後返回附近的街區去找丁龍漢大尉彙報情況。在忽明忽暗的路燈下,他找到了依舊一言不發地抽著電子煙的丁龍漢大尉,後者示意麥克尼爾先不要急於彙報,並以一種莫名的遺憾眼神瞟著離他們有十幾米遠的另一座路燈下方。
麥克尼爾定睛一看,那裡有一些穿著單薄衣服的平民被捆綁在一起,他們的前方是全副武裝計程車兵。在電子腦普及的時代,想要讓一個人當場癱瘓的手段多得很,手銬和繩子反而顯得多餘。
“預備——開火!”
一陣密集的槍聲過後,這些市民們接二連三地倒在了地上。領頭的韓軍軍官走上前,拔出手槍,又逐一向著屍體上開了數槍,才帶領自己的手下們揚長而去。
“他們又抓到了小偷?”麥克尼爾不明所以,“……就算是小偷,只要不是偷盜了軍用物資,沒必要採取這麼過激的手段。”
“那不是小偷,是【反民族分子】。”丁龍漢大尉含混不清地說道,“按照戒嚴司令部的解釋,就是那些在戰爭期間依舊發表對我軍不利的言論的【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