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R3EP3:白頭(1)
戰爭爆發的第20天左右,從首爾東北方向南下的朝軍切斷了首爾地區韓軍和其他部隊之間的聯絡。與此同時,仁川的失守讓首爾失去了另一條和外界聯絡的通道。至此,首爾市成為孤島,從四面八方受到朝軍的圍攻。儘管制空權依舊牢固地控制在韓軍手中,地面部隊的失利為韓軍帶來了極大的挫傷,並讓首爾成為了直接應敵的前線。
集結在首爾附近的韓軍以首都軍團等駐防部隊為骨幹,配合從周邊地區撤退到首爾的韓軍作戰部隊,其軍事力量規模略高於附近的朝軍。此外,動員司令部也在加緊組建新軍團投入戰爭以解決首爾之圍,這為參加國家安全保障會議(NSC)的官員們打了一針強心劑。在這種普遍樂觀的氛圍中,由李璟惠總統主持的會議在地下掩體中召開,軍方高階將領和情報部門負責人爭相討論著對抗敵人的最佳策略。
從理論和人員編制上來說,軍方是不該出席這種會議的,他們有自己的議程用於解決問題。情報機構在會議上的優先順序高於軍方,但他們之前在栽贓競爭對手的工作上浪費了過多的時間,反而凸顯出了自身的無能。於是,本來沒有理由參加會議的合同參謀本部議長和陸軍參謀總長出現在了會議上,情報部門的次要負責人則躲在隔壁和新來的軍方大員心不在焉地討論著如何應對圍攻開始後的諸多亂象。
“以本人的看法,我軍或情報機構中出現了北韓軍的間諜。”
窄小的會議室中,安忠煥將軍放下手中的茶杯,一板一眼地對眼前西裝革履的官員說道。
“這是顯而易見的,我們也為此而擔憂。”
韓國人的情報機構通常會盡可能地誇大朝鮮情報機構的能力,不然他們沒有理由獲得更多的經費。必須要將朝鮮人描述成無孔不入的神奇對手,才能最大限度地讓公眾和官員都產生恐慌,進而使得總統願意大發慈悲地為他們的奇思妙想而買單。實話實說固然可以免除許多不必要的糾紛,但那也意味著他們沒有機會挪用經費了。
“是作戰計劃洩露了。”安忠煥將軍發現眼前的官僚沒聽懂自己的表述,於是換了一種說法,“北韓軍從我軍防線上的所有薄弱地區輕而易舉地突破,而當我軍試圖在部分地段集結兵力反擊時,他們會恰到好處地使用電子戰讓我軍無法進行有效指揮……”
門外響起了敲門聲,戴著眼鏡的陸軍參謀總長殷熙正大將出現在了門外。他瞪了一眼其他沒有穿著軍服的官員,那些人乾脆利落地拿起一旁的公文包離開了這間備用會議室。
“總長,接到通知之後,我就決定立刻趕來繼續為國家效力。”安忠煥中將向陸軍名義上的頂頭上司敬禮,“大統領閣下的意見是——?”
“最終計劃還沒有出爐,他們之間的分歧很大。”殷熙正大將向左側邁出兩部,坐在了安忠煥將軍對面的座位上,“你的看法很新穎,合參議長也很喜歡。在軍校任教的日子沒能讓你的頭腦變得遲鈍,這對我們來說真是幸運。”
朝軍的迅猛攻勢把大多數指揮官嚇得魂不附體,即便是參加保衛戰的軍團長們也紛紛私下裡表示出自己的悲觀態度。只有一小撮軍官看到了朝軍背後的危機,那便是朝軍沒有做好應對一場全面戰爭的準備。安忠煥中將直言不諱地提出,利用朝軍前線作戰部隊和平壤之間的分歧,只要韓軍堅持目前的對峙局勢,就能在最多兩個月之後迫使朝軍在內部混亂和外界壓力下接受停火條件。
“這就是把我們取勝的希望完全寄託在外界因素上。”殷熙正默默地喝著涼透的茶水,“……即便是這種妥協,也必須以首爾作戰的勝利為先決條件。”
“大東合眾國認可的首腦是樸光東,至少目前是這樣——他們只會承認在某一階段佔優勢的人。”安忠煥倒是不覺得把希望丟給外人是什麼丟臉的事情,“別忘了,對於這些依靠著長期對抗才能保住權力的人來說,他們不願意看見自己的競爭對手結束對抗並踩在自己頭上。北韓軍在部分地區的進展緩慢,其實也是樸光東控制下的後勤系統刻意偷懶所致。”
【委員長,已被敵軍轟炸陣亡……但我這裡,是不是先要鎮壓內亂?核武器,和平壤,都掌握在我的手中。請表明你們的立場!】
樸光東和大東合眾國方面的通訊經由各自情報部門的刻意洩露而傳到了韓國,僅從當時的對話,殷熙正大將也能判斷出樸光東原本沒有發動這場戰爭的打算。護衛司令官僅僅希望利用一切手段消滅以逃跑的李泰瀚為首的敵人,想不到他的假宣戰不僅沒能拖住前線作戰部隊,反而帶來了一場真正的戰爭。
“總長,第九軍團準備就緒至少需要兩個星期。保持目前的戰線不變,集結出足夠衝破包圍圈的軍隊,需要以第九軍團作為核心。”安忠煥嚴肅地說出了自己的憂慮,“沒錯,無論我們有什麼計劃,都必須守住首爾。我軍過去承擔了諸多惡名,這是洗刷恥辱的良機。”
“大統領閣下不夠堅決啊。”殷熙正為難地解釋著,“想要打贏,那就要把首爾變成真正的絞肉機,敵人每前進一步都必須流盡鮮血。打贏了才有以後的善後工作,可是閣下被反對派的攻訐嚇得不敢採取過激手段,那樣一來我們搞不好會輸掉戰爭,大家一起去蹲監獄,誰也沒有前途。在這種關鍵時刻,那些人的言行簡直是危害我們的國家……不能讓他們繼續肆意妄為。”
軍人是單純的,都是為了保衛自己的家園而戰,許多將軍們都會這樣主張。然而,沒有任何一種軍事決策能夠繞過政壇上的矛盾,尤其是當雙方的對抗十分激烈時,即便是那些保持中立的軍人也會被迫成為其中一方的擁護者。殷熙正向來不介意直接表明自己的態度,他支援李璟惠總統,只可惜總統沒有想象中那麼強硬。
每一個離開作戰部隊並退回後方次要崗位的軍人都有不堪回首的過去。就像任在永因為某些原因而來到情報部門那樣,安忠煥也並非從當初參軍時就擔任軍校的教員。他們都做出了自己的選擇,有些選擇的真正影響只有當另一次至關重要的考驗到來時才會浮出水面。
躲在安全的地下掩體中規劃著反擊方案的官員和將軍們不會親自到前線巡視,前線計程車兵也無從把他們從掩體裡拖出來並讓他們來到前線體會發生在這裡的種種悲哀的事實。在攻防雙方對峙的前線,躁動不安計程車兵們費盡心思排解內心的恐懼和不安,他們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在即將到來的下一場戰鬥中登上陣亡人員名單。巨大的壓力摧毀了他們的心理防禦,並讓更多計程車兵逐漸失去了底線。
通向首爾市區的街道已經被韓軍堵塞,埋伏在附近的韓軍構築了許多掩體和其他防禦設施,只要朝軍敢從這些街道透過,他們就會堅決地予以反擊。一些士兵堅信朝軍的坦克和裝甲車在城市作戰中發揮不出任何優勢,把敵人帶到自己最擅長的戰場中才是最明智的做法。
儘管炮聲響個不停,那些天性樂觀的軍官們還在利用最後一點空餘時間向周圍的同伴解釋自己打發時間的心得:
“這個品牌的電子煙,我非常喜歡。”丁龍漢大尉把另一支電子煙遞給伯頓,“大家平時挑選電子煙的時候,一定要注意看說明。現在有些商家售賣的電子煙對電子腦的損害比較嚴重,雖然還沒有研究能證實這種異常的刺激是不是會成為新病症……我建議你們謹慎。”
“哎,這話說得對。”彼得·伯頓草率地檢查了一番,便把這支電子煙的另一頭送進了嘴裡,“越是離自己比較進的商品,越要認真地考慮質量……不然,吃虧的肯定是自己,商家只會賺。”
在掩體的另一側,邁克爾·麥克尼爾目不轉睛地監視著他們附近的這條道路。朝軍的轟炸機不會出現在他們頭頂並隨時向他們丟下炸彈,會從遠處威脅到這些防線的只有火炮和火箭彈。目前,他們還沒有被敵人列入打擊範圍內,儘管朝軍明顯地開始了新一輪的炮擊並試圖利用密集的火力摧毀通向首爾的屏障。晚一點讓敵人進入首爾不會有壞處,利用廢墟拖垮敵人固然是一種可行的方法,但那也意味著平民早已受到嚴重的損害。
“基利安女士,看一下另一條公路。”
“沒有敵人。”米拉清脆的聲音從另一側傳來。
“很好。”麥克尼爾換了個姿勢,繼續保持著對公路的監視,“附近的道路差不多都被炸斷了,我們給朝鮮人留下了僅剩的幾條路,到時候他們的重型車輛必須從這裡透過。希望韓國人能把朝鮮人的輕步兵擋住,不然我們的後路就被切斷了。”
聽著伯頓和丁龍漢大尉插科打諢時的愉快語氣,麥克尼爾有些懷疑自己看待這些士兵的眼光出了問題。他第一次見到丁龍漢大尉時,對方在激烈的戰鬥中丟掉了一條手臂,且在撤離醫院時主動要求留在後方拖延時間,這讓麥克尼爾頗為感動。不料,等回到首爾之後,丁龍漢大尉迅速地暴露出了他那不太正經的本性,看來他原先只是因為缺了一條胳膊而收斂了許多罷了。後方的醫護人員和維修人員為丁龍漢大尉換上了一條義肢,他便用這不太靈活的新手臂操控著槍械,整個人也精神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