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維爾·薩拉斯中士匆匆地舉著電話離開了展廳,背後是戰友們疑惑不解的目光。
“他可真在乎自己的兒女,就算心裡惦記著,執行任務期間頻繁通話也太過分了。”蘭德爾下士不滿地搖了搖頭。
“這並不算執行任務,咱們自己也在放鬆……”湯姆小聲說道。
“嘿,我當然知道這一點。”蘭德爾冷笑道,“他應該停止這些毫無意義的通話。不要說他的家人現在安然無恙,就算當真出了事,他也回不去……頻繁地打電話除了讓他過度緊張之外,毫無意義。”
“算了,咱們這些單身人士體會不到對方的想法。”麥克尼爾示意同伴們回去繼續看展品,“對了,希爾特顧問好像也有兩個孩子。”
“是啊,聽說他的妻子前幾年得了重病,無藥可醫。”希爾茲上尉低下了頭,“我倒是很同情他,想要兼顧事業和家庭恐怕是不可能了,NFFA的工作不允許他擁有充足的個人時間。即便如此,他對NFFA的奉獻從未停止,而NFFA也將他看作是保持傳統家庭模式的典範。”
沒有人能夠真正地掌控自己的命運。STARS小隊原本是烏克蘭戰場上因主力部隊被俄軍戰略級魔法殲滅而逃往後方的逃兵,為了洗刷自己的罪名而主動接下了最危險的任務,但他們的行為使得自身無法成為能夠光明正大地接受表彰的英雄,還要藉助NFFA的力量才能逐漸迴歸正常的生活。真理之父向他們保證,上一次是擺脫可能的追責,這一次則是讓他們得到應有的獎勵。即便他們明知道這是NFFA要挾他們去完成難以解決的任務,他們也必須接受委託,別無他法。比起那些突遭飛來橫禍(例如身患絕症)的傢伙,他們已經算是幸運了,至少可以半樂觀半憂慮地規劃著每一天,而不是眼睜睜地看著末日來臨。
“無藥可醫——”
“還不是沒錢。”希爾茲上尉說這句話的時候不自覺地顫抖了一下,“其他原因都是次要的,總之就是缺錢。可惜的是,很多人缺錢並非因為懶惰。”
阿爾弗雷德·希爾茲上尉完全有理由這麼說。他的父母依靠經商而獲得了一輩子都用不完的鉅額財富,這意味著無論希爾茲上尉嘗試多少種錯誤的道路,他都不必擔心失敗讓自己一貧如洗。只要他有足夠的本錢,哪怕是碰運氣也有發財的機會。
“我還在做投資的時候,有很多人上門推銷他們的創意。”坐在博物館附近的餐廳中,希爾茲上尉絮絮叨叨地說起了他的理財經驗,“他們有很多新奇的想法,有些想法是真正能夠賺錢的,但這些人無一例外都窮困潦倒,沒有辦法去檢驗自己的想法是否合理。你看,他們完全有能夠發家致富的頭腦和能力,恰恰因為缺乏啟動資金,導致他們不得不兜售創意並拱手將發財的機會讓給別人,最後自己只能去撿別人的殘羹剩飯。”
“長官,你好像也沒有在這些投資中賺到多少錢,不是嗎?”麥克尼爾笑了,“上次您還和我們說,光是股票波動就讓您虧損了幾百萬美元,直接導致您氣得放棄了金融而轉行去參軍了。在我看來,從來都沒有什麼運氣,因為運氣掌控在那些控制市場的人手中。他們瞭解一切的情報,有足夠的資料以供分析,能夠在智囊團和計算機的幫助下準確地預測所有的風吹草動。和這種人作對,怎麼可能贏呢?除非成為他們的一員,否則就算是真正的大亨也會嚐到破產的滋味。”
每次提到這件事時,希爾茲上尉都會失落地趴在桌子上生氣。他可以在任何方面反駁,唯獨他自己的失敗經濟活動是容不得辯解的。這和他的年輕氣盛或許有直接關係,希爾茲上尉本來可以讓自己的父母提供更多的資訊,而他出於傲氣和自負選擇了單打獨鬥,最後虧得血本無歸。類似的情況屢見不鮮,有些已經達到事業巔峰的業界大佬突發奇想地想要嘗試從零起步的二次創業,當他們回到身無分文的境地時,很快發現連生存本身都成問題,滿腦子只剩下如何求生,什麼奇思妙想都不見蹤影了。這時,他們真正地理解了為何貧窮會全方位地限制思考方式和視野。
亞當·希爾特出現在眾人面前,他禮貌地向著戰爭英雄們打招呼:
“我可以坐在這裡嗎?”
五個人幾乎在同一時間站了起來,爭先恐後地給亞當·希爾特讓出座位。等到這位聖會顧問選定了位置後,其他人才坐下。希爾特為他們帶來了一個重要訊息,這訊息是勞爾·里維拉剛才親口告知的。伊莎貝爾·布蘭科再一次和勞爾·里維拉取得了聯絡,她希望在墨西哥擁有更大權勢的勞爾·里維拉幫助她調查那些劫匪的真實身份,同時決定將一些資料交給里維拉保管。聽到這個訊息,麥克尼爾心頭懸著的雜念消失了,伊莎貝爾·布蘭科沒有懷疑勞爾·里維拉。相反,她可能首先把懷疑物件鎖定在她那些身處情報部門的同僚身上,特工叛變並效忠於外國所造成的損失是無法估量的。是的,並不是所有情報人員都能保持忠誠,他們當中總有那麼一部分會選擇重視利益,進而被外國收買。財大氣粗的合眾國最不缺的就是金錢,收買動搖的情報人員對他們來說十分簡單。
那麼,假如勞爾·里維拉所說的內容屬實,麥克尼爾便足以判斷伊莎貝爾·布蘭科手中確實掌握著對NFFA而言不利的材料——無論具體內容到底是什麼。然而,從這一角度出發,伊莎貝爾·布蘭科正在調查可能牽扯到勞爾·里維拉的經濟犯罪,就顯得有些意外了。勞爾·里維拉是否知道伊莎貝爾·布蘭科正在調查他?或者說,伊莎貝爾·布蘭科是否認為勞爾·里維拉已經知道了她最近的活動?目前來看,伊莎貝爾·布蘭科還不知道NFFA已經再度入侵墨西哥,即便勞爾·里維拉佯裝良心發現地將一些預警資訊告知對方,她依舊認為事件的性質沒有嚴重到需要官方力量介入,否則她早就選擇報警了。英雄總會產生幻覺,以為一切問題都能依靠自己的力量獨自解決。
“你還看不明白嗎?她失去理智了。”亞當·希爾特一語點破了麥克尼爾的謎團,“是的,自己的孩子被綁架了,報警或明目張膽地讓官方力量介入可能導致劫匪在絕望之中選擇殺人滅口。我們從通常的角度會認為她將懷疑當天邀請她前去談話的里維拉,然而事實是她因為孩子被抓走而進行了錯誤的判斷,並且認為里維拉是可信的。”
“顧問先生,這對我們來說是個好訊息,就怕資料首先落到里維拉手裡。”麥克尼爾擋在最外面,攝像頭和其他食客都看不到其他人的臉,“等到我們結束今天的娛樂專案之後,立刻找到里維拉,要求接管此事的控制權,不能讓伊莎貝爾·布蘭科把資料交給他。萬一那傢伙從一開始就準備好了再度背叛的計劃,他可能會想辦法藉助那些情報來要挾你們。”
“這件事需要辦,但另一件事也得解決。”亞當·希爾特眨了眨眼睛,他的目光逐一在眾人身上停留,最後回到了麥克尼爾那裡,“偉大的真理之父對伊莎貝爾·布蘭科的調查內容感到好奇,確切地說是對勞爾·里維拉背地裡的活動產生了興趣。我們已經說過,他只是一個可以被妥善利用的工具,然而這危險的工具有自己的思想和動機,我們無法完全控制。”說到這裡,他鄭重其事地指著麥克尼爾,這讓麥克尼爾不自覺地感到有些不安,“在我們將精力集中於處理伊莎貝爾·布蘭科之前,我希望各位能儘快地找出勞爾·里維拉的那些小心思。這件事就讓麥克尼爾先生去做,他辦事,我放心。”
“哎呀,我倒是希望您不放心……”
麥克尼爾沒有拒絕的理由,也無法拒絕。是他發現伊莎貝爾·布蘭科在調查勞爾·里維拉,也是他假借勞爾·里維拉手下的名義去和被直接調查的目標談話,如今亞當·希爾特將這項工作完全委託給他,那是合情合理的。在返回酒店後,麥克尼爾制定了一個較為穩妥的計劃,希望能夠挖出勞爾·里維拉的秘密。不過,他的直覺告訴他,想要真正瞭解背後的故事,還是要親自去荷蘭出差才能解決問題。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