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我們只以為在國外養狗會被反咬一口,沒想到國內養的狗也不聽話了。”會議室中依稀傳來一個冰冷的聲音,“他們以為自己是什麼?不過是被我們製造出來的工具而已,還天真地以為自己真的是什麼能夠超越人類的新物種……等到我們完全搞清了這些理論,遲早有一天要把他們全部剷除,合眾國不需要會思考的工具。”
“確實如此。”
埃貢·舒勒和雨果·方克在希爾特的帶領下進入了會議室,這些剛才還爭吵不休的傢伙一看到NFFA的代表到場,都變得正經起來。誰也不能否認NFFA的影響力,它試圖同時從臺前和幕後兩個方向掌控實權,這些理論上應當保持中立的官員不能將自己捲入和NFFA的鬥爭中,只要官方要求他們和NFFA保持合作,他們就必須遵守命令。
“沒想到是聖會的人……”
埃貢·舒勒迅速壓制住了內心的不安。如果亞當·希爾特確實來自聖會,這件事的性質就徹底改變了。作為NFFA的決策機構,聖會設定了15個席位,除了真理之父本人和作為最高顧問的聖會參謀長(C)之外,有13名普通成員,他們都是從NFFA各層機構中選拔出來的精英。舒勒不認識任何聖會顧問,如果不是在座的大人物們提到亞當·希爾特是其中一員,他也不會意識到NFFA對天槍計劃竟然重視到了派聖會顧問前來調查的程度。
“哎呀,沒想到偉大的父會派您來這裡聽報告……”其中一名穿著黑色西服的商人連忙趕在其他人前面出來迎接希爾特,“他老人家——”
“身體很好。”亞當·希爾特幾句話把對方拉關係的閒話全部打了回去,來到為自己準備的座位上,將埃貢·舒勒提供的材料分發給現場的聽眾們。對於這個最近被某些捕風捉影的說客說得無比神奇的【天槍計劃】(War Plan Skylance),合眾國的大人物們不以為然,他們發自內心地認為這就是從羅森公司逃跑的埃貢·舒勒用來獲取重視和騙取經費的一個幌子,要知道埃貢·舒勒和雨果·方克在羅森公司搞了五年的研究也沒有取得任何成果,最大的新聞是在國際會議上聲稱始原始碼理論是錯誤的,除此之外二人拿不出任何能夠打動合眾國的實際收益。
埃貢·舒勒不在乎他們的看法,對人情世故相當精通的前學究把說服能夠發經費的人作為科研人員的一項必修課,哪怕是騙經費也算一門學問。如果搞不到經費,什麼研究都是鏡花水月,是空中樓閣。為了獲取經費而撒謊不算惡行,考慮到吝嗇的撥款方在過去的數百年間扼殺了無數奇思妙想,當代的科研人員騙取經費的罪行簡直不值一提。
“計劃的難點主要有兩個:第一,製造擁有天基打擊能力的太空站或衛星;第二,把飛行器扔到對應的軌道上。這就是整個計劃的核心,如果各位對這兩點有疑問,現在可以提出,我會一一解答。”
這等狂妄的語氣把那些剛被上一個專案氣得七竅生煙的大佬們再次激怒了,推銷無汙染核聚變武器的傢伙至少會裝模作樣地解釋原理,而埃貢·舒勒卻直接讓他們讀檔案,這個瑞士人真的以為他是在講臺上給學生上課的大學教授嗎?方才在走廊內對國際魔法協會出言不遜的那名陸軍上將當場就要發作,但他的怒斥被那位商人擋住了。慢條斯理地從座位上站起來並和希爾特以眼神交換了意見的商人以一種不確定的口氣問道:
“很遺憾的是,今天這場會議無關技術審查,因此就算您真的在檔案或語言中對某些技術問題撒了謊,我們也無從得知。我好奇的是,您認為天槍計劃的成本大概是多少?如您所說,即便我們能夠憑藉這種新武器保持全球戰略威懾,假設成本大得無法接受,再好的計劃都要屈服於經濟危機。”
“以去年合眾國的GDP計算,年開支大概佔GDP的10%左右。”
滿座皆驚,單單一個天槍計劃的開發和維護費就要佔GDP的10%……就算美聯儲有各種方式應對可能到來的經濟壓力,這種開支還是遠遠超出了軍方的預期。交頭接耳的聽眾們各自表示著心中的不滿,經費不是問題,失敗也能理解,可埃貢·舒勒提出的這個數字只會讓他們越發認為對方就是特地來騙錢的。
“遲疑什麼?這可是一本萬利的生意,技術上的問題又不需要你們負責。”埃貢·舒勒將希望寄託在了希爾特身上,他相信NFFA會明智地做出選擇,“你們不僅可以讓衛星瞄準莫斯科,也可以瞄準倫敦、巴黎、東京、柏林……或是瞄準你們口中那些已經搞不清自己定位的魔法師。迄今為止,魔法在軍用領域的用途遠遠大於民用領域,倘若我們能夠找到壓倒性的戰略武器,那麼我們也沒有必要繼續進行這種慘無人道的實驗了。”說到這裡,舒勒提起了一樁陳年舊事,“我記得被貴國否決的全民免費醫保的開支也是佔GDP10%左右,你們就當是把省下的資金全都用來做更有意義的事情,如何?”
“謝謝您的提醒,我國的財政預算還輪不到您來指點。”角落裡有人尖刻地諷刺舒勒的意見,“舒勒先生,您要我們如何相信一個在聚集了歐洲大部分魔法理論和技術權威的羅森魔工公司工作了5年而且毫無成果的研究員能夠擔負起這樣的專案?若不是您在不久前的會議上大放厥詞,即便是業內人士也不會知道埃貢·舒勒這個名字。”
亞當·希爾特沒有急於表明支援舒勒的立場。NFFA不會平白無故地投資沒價值的人或專案,天槍計劃固然很吸引人,而NFFA完全可以奪取專案後將其交給NASA和其他相關部門負責,並且把它偽裝成一個更體面更親民的新計劃。對於希爾特本人來說,他對舒勒的重視源自舒勒那種不在乎什麼倫理道德和社會輿論的態度,讓這種人辦事比和那些滿口仁義道德實則男盜女娼的官僚討價還價好多了。
“你們一定認為我瘋了。”舒勒自嘲地笑了笑,“我重複一遍,企圖以始原始碼分析全部魔法的理論是錯誤的,這是我放棄原本研究方向的最重要原因。那些老傢伙不承認我的結論,因為他們積重難返,騙了更多的經費,這時候他們若是承認失敗,會直接毀掉自己和學生的前途。我可沒有說它沒有用,只是指出它不能解釋全部魔法——即便如此,他們看我的眼神依舊和看異端一樣,我和他們沒什麼可說的。只有當冰冷的現實把他們的頭蓋骨砸個粉碎的時候,他們才會不情願地承認失誤並按照慣例把責任推卸給其他誤人子弟的學術騙子。”
埃貢·舒勒相信,這些人在有生之年就能看到這一理論徹底破產。但是,他不一定還有機會到那些人面前耀武揚威地宣告自己的勝利。根據麥克尼爾的說法,既然那個神秘人李林希望他們在不同的世界起到特定的作用,一旦他們的任務完成,大概他們自己也該退場了。不,他應該留下一封信,讓雨果·方克到時候寄給那些嘴硬的老傢伙。曾幾何時,他先是批評別人食古不化,而後自己也成了後輩眼中的老頑固,如今情況再次反轉,舒勒只得感嘆命運無常。
“……如果讓俄國人控制了歐洲,損失可就不止GDP的10%了。”
亞當·希爾特終於開口了,他的言論為會議奠定了基調。為了阻止俄國的擴張,合眾國需要這種新武器,把達摩克利斯之劍懸在俄國人的頭頂上,叫那些眼裡只有土地的傢伙適可而止。他沒有任何職務,名下也沒有公司,而所有人都必須尊重和聽從他的意見。這就是NFFA,在過去數十年間迅速壯大並真正逐漸控制合眾國的組織,誰也不能反對它的決定。作為NFFA派出的代表,亞當·希爾特的每一句話都代表著真理之父的意願,代表著聖會的意願,也代表著NFFA背後無數南方州【迪克西】的意願。
“感激不盡,希爾特顧問。”埃貢·舒勒優雅地向對方鞠躬行禮,而後繼續談起了他的計劃。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