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R2EP2:先輩子弟(2)
埃貢·舒勒言出必行,作為一個從事物理研究的嚴謹學者,他不會把沒有十足把握的事情隨便拿出來宣傳,即便模稜兩可的態度會引來他人的反感也一樣。當他決定以自己的天基武器計劃向合眾國獻上投名狀時,他從國際局勢的走向中看到了機會。這不是什麼地區性的普通衝突,俄國人去年還在遠東吃了敗仗,今年就不顧一切地西征,明擺著是以國運作為賭注,世界大戰一觸即發。埃貢·舒勒是應該效忠於EU的,他自己也認為EU更直接地面對俄國人或其他什麼勢力的威脅,而真正促使他改變原有想法並投靠合眾國的,是來自上級的直接責難。巴斯蒂安·羅森(Bastian Rosen)又不是慈善家,他不會白白地養著幾個混飯吃的研究員在蘇黎世繼續苟且度日,恰好埃貢·舒勒在倫敦那場會議上的發言打了一眾老學究的臉,羅森一方麾下的技術專家和科研人員藉機對蘇黎世方面提出了質疑。研究所的主任找到舒勒和雨果·方克,好言相勸,告訴他們聽從公司的指示辦事,結果舒勒順水推舟,主動請辭。
“你把我害慘了啊。”雨果·方克悶悶不樂地和舒勒一起坐在緊閉的大門前,他們必須耐心地等待大人物們將其他事務處理完畢,“……以前我有體面的工作,有自己的房產和股票……現在我什麼都沒了,只是個在美國流浪的落魄研究員。”
“羅森魔法工業公司(Rosen Magicraft)把咱們的利用價值壓榨乾淨之後就會把我們像扔垃圾一樣給丟棄掉,你不會真的以為巴斯蒂安·羅森那個精明的商人會在利益方面講人道主義吧?”舒勒掃了一眼手錶,繼續看手中的檔案,“再和他們共事,我怕自己總有一天會參與什麼【生命之源】一類的育種專案,那時候我們想反悔也晚了。”
育種專案應用在人類身上的先例是在合眾國首先出現的,該國最先看到了超能力開發的潛力,隨後設立大量研究所在人類身上做實驗,起先是用犯人,後來由於犯人人數不夠,採用克隆人技術繼續進行實驗。大規模的人體實驗在21世紀10年代後期出現,合眾國的研究所每天都要丟棄無數屍體,許多實驗樣本出生幾天後就宣告死亡,而那些僥倖能活下來的也不會活過二十歲。許多人相信他們可以憑藉人體實驗創造出一個擁有穩定超能力遺傳的【魔法師種族】,並將這些家族完全作為合眾國的工具來使用。類似的情況發生在合眾國幾乎所有的盟國,英國、法國、日本、德國……從來沒有人能夠指責他們在這些實驗中犯下的罪行,宣傳的大權牢固地被合眾國掌控,任何負面材料都不可能出現在國際新聞中。經歷了幾十年的探索和失敗,他們終於可以自豪地宣告這場戰役的最終勝利。從此,魔法這一新領域的理論和技術完全地被人工製造出的魔法師群體掌控,一些未能看清局勢的普通人試圖插手其中的嘗試註定是失敗的。
在分水嶺到來之前,緩衝期是漫長的。從冷戰結束之後,【硬科學】的研究停滯不前,人類彷彿失去了進取心,終日在地球上內鬥,不顧資源逐漸消耗而人口日漸增長的事實,繼續以技術壁壘加深內耗。魔法的出現對雨果·方克來說是一種新的希望,以前他的理想是為人類開拓外太空殖民地,至少他要在死前實現登陸火星,但財大氣粗的合眾國也不會提出類似的方案,退而求其次的雨果·方克決定利用魔法這種新技術從其他角度實現他的夢想。於是,在他成功地獲得博士學位並受羅森魔工公司僱傭後,他在蘇黎世的研究所內遇到了同樣年輕氣盛且才華橫溢的埃貢·舒勒。
如果說雨果·方克最大的失算是什麼,當然便是埃貢·舒勒忽然放棄了原本的工作並轉而投靠了合眾國。起初,他只以為埃貢·舒勒打算為公司和研究所獻上一個新專案,直到最後一刻他才明白舒勒的打算是逃跑到美國——倉促之中做出決定的雨果·方克不得不和舒勒一起離開,他萬萬沒想到之前舒勒委託給他的那些小工作是為了這樣一個恐怖的專案服務的。
“想不到你永遠都有預備方案。”
“我有更多的奇思妙想,就看他們敢不敢接收了。”舒勒最後檢查了一遍發言稿,“今天NFFA會派人來現場視察,我們的首要目標就是說服他們的代表,其次是說服軍方和軍工企業,再其次是那些打瞌睡的政客。當然,我相信NFFA會為我們解決後兩個問題,但願他們派來一個稍微懂技術的官僚。”
NFFA不可能袖手旁觀,這座深埋地下的設施原本就是他們建立的一個秘密研究所,後來NFFA急需以正面形象出現在公眾視野中,便和那些企業達成了交易,讓出了設施的大部分控制權。正在會議室內審議上一個專案的代表們來自合眾國的各個部門和一些知名的軍工企業,他們每天都要應付無數可能只為了騙經費才誕生的專案。埃貢·舒勒的想法在他們眼中不過是另一個用來騙經費的荒誕設計,天基武器的概念已經提出了這麼多年,依舊未能實現,技術上的瓶頸不突破,字面上再好用的武器也是天方夜譚。
封閉的漫長走廊中只有他們兩人,一側是會議室,另一側則通向大廳。煩躁的雨果·方克站了起來,打算去大廳看一看,險些和一個剛準備進入走廊的青年撞在一起。幾乎破口大罵的雨果·方克在看到對方右胸位置的NFFA徽章後立刻打消了這個念頭,他當然不敢在NFFA的設施內得罪NFFA的幹部。
“請問,兩位是埃貢·舒勒和雨果·方克嗎?”穿著深藍色西服的青年友善地向舒勒主動伸出一隻手。
“我是舒勒,這位是雨果·方克。”埃貢·舒勒見代表已經到場,不敢怠慢,連忙應承對方的問好。他現在不是受到整個EU敬重的大師,只是個稍有名氣的研究員,自己的前途握在這些控制資金的大亨們的手中。討好NFFA是手段而非目的,舒勒不在乎手段,只要能夠達到預期結果,手段再惡劣也是合理的。
&n Hilt),受真理之父的命令來這裡協助你們。”
亞當·希爾特是個看起來三十歲出頭的年輕人,短髮打理得整整齊齊,西服一塵不染,言談舉止很有風度,舒勒猜想那些大公司聘請的應付公關危機的發言人大概也是這種模樣。有些下意識的動作是無法偽裝的,只有化為本能才會顯得不突兀。論研究,舒勒自認為是一把能手;想要把自己的想法推廣出去,他還要依賴這些能夠迅速說服別人的專業說客。
“協助?看來NFFA很看重我們的專案。”舒勒咧開嘴笑了,他邀請希爾特坐在旁邊,自己繼續談論著專案,“其實,我聽說美軍早就有類似的打算,只是因為恰好遇到能源危機和糧食危機,所以擱淺了。現在這兩大危機沒有解除,我的舉動在他們眼中一定是不合時宜的。”
“請別這麼說,稍有理智的人都會意識到您的方案對合眾國來說意味著什麼——絕對的統治權。我們不能輕易地把這種權力讓給別人,尤其是我們的敵人在肆意妄為地挑戰我們建立的新秩序時,任何手段都是必要的。”希爾特繼續溫和地同舒勒交談,“聖會(Tetragrammaton Council)已經決定了,我們NFFA會全力支援天槍計劃。”
埃貢·舒勒滿臉堆笑地應付了幾句,心裡對NFFA的行動有了大概的結論。他確實只放出了一部分計劃,而這一計劃足夠讓合眾國能夠從外太空直接攻擊三分之一個地球表面,考慮到合眾國的對手和潛在對手大多處於北半球,哪怕合眾國偷工減料,他們也能獲得比核武器更有威懾力的戰略打擊手段。維護費不在話下,掌控了全球經濟的合眾國完全可以依靠繼續印錢來讓世界買單,只要沒有出現資不抵債,軍費永遠可以上漲,絕對不會下調。
一旁的雨果·方克無比尷尬地看著兩人互相吹捧,他很想從舒勒這裡學習一些用來應對類似場合的技巧,不過語言工夫不是幾天之內能夠練出來的。年輕的研究員哪裡能夠想得到舒勒在另一個世界是可以和整個EU理事會談笑風生的技術上將呢。
談話還沒結束,另一側通向會議室的大門已經開啟了,一些夾著各色檔案的老學究們灰溜溜地穿過走廊,離開了這裡。從他們的交談中,舒勒判斷這些人試圖向美軍推銷不需要核裂變技術引爆的核聚變彈頭概念,以此來繞過最近那個所謂的國際魔法協會設下的限制。國際魔法協會的成立引起的爭論不計其數,其中最大的爭議是對UN的質疑,類似的倡議和命令本來應該由UN提出。合眾國在海外的敵人聲稱,這是UN被合眾國控制的又一個證據。
只不過,從會議室中叫罵不絕的吼叫聲來看,合眾國自己對這個國際魔法協會也是滿腹牢騷。
“這群怪物是真的想造反了,居然在沒有我們許可的情況下擅自勾結起來成立一個國際組織,還敢幹涉我國的行動……”舒勒眼前走過一名肩上掛著四顆星的陸軍上將,“我們就把核彈扔給他們看,我倒是想知道我國的魔法師到底會不會把槍口對準合眾國!”
“你冷靜些,這明顯是對俄國人更不利的條款——”
“喂,他們最近剛發明什麼戰略級魔法,限制核武器對俄國人已經沒用了,只會讓我們陷入劣勢!”美軍上將回頭對著另一名出來接水的將官喊著,“這是很簡單的道理,不受我們控制的國際組織……我們沒有維持它存在的必要,要麼我們退出,要麼把它消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