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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道明自起兵後,這段時間一直駐軍封山,憑藉欽州寧氏的旗號,大肆招兵買馬,麾下也有籠絡一些人才,但是面對寧純來攻,他偏偏問計於馮暄。
馮暄身為高州馮氏嫡長子,嶺南聖母冼夫人的嫡長孫,在俚僚各部族裡面名望頗高。
如今在封山城裡也是僅次於寧道明的二號人物,但是這廝品行才能屬實一般。
見寧道明詢問自己,馮暄一愣,搓一把臉醒醒酒意,擰眉沉思片刻,終究是想不到好計策,只得不耐煩的擺手說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便是,我們合兵五六萬人,還怕他寧純這一州之兵不成”。
馮暄這話正說到寧道明心坎裡去了,只見寧道明意氣風發,一拍桌子直叫道:“馮大說的對,我們兵強馬壯,人多勢眾,城牆上都站不下,寧純若來,正合我心意,定叫他有來無回”。
堂中部將紛紛喝彩,寧道明更是志得意滿,“來,飲勝,明日隨本大將軍先滅寧純,再兵發南合州”。
眾人繼續推杯換盞,也有那麼三兩人隱隱有些不安,但見寧道明完全不以為意,便只得拋去思慮,附和飲宴。
龐孝泰的餘部被寧道明的人安排在幾間大院裡,不遠處便是城門,龐孝泰見狀心中暗喜。
不多時,輜重營奉命送來酒肉,封山臨近大山,每一個俚人僚人都是合格的獵手,並不缺野味肉食,但是酒水便是稀缺,三百斤肉只多不少,但是這一百壇酒到龐孝泰手裡僅有五六十壇,還全是品質最差的劣酒。
龐孝泰也是遠近聞名的白州僚酋,有些名聲,輜重營的人唯恐惹得這位大敗而歸的龐使君發怒,低頭哈腰的陪笑,“龐使君見諒,庫中酒水就剩這些了,後面一定補上”。
豈料龐孝泰不僅沒有發怒,反而搖頭喟嘆道:“敗軍之將,如何敢在軍中飲酒,肉食且留下,這酒……你們運回去吧”。
輜重營的人很是錯愕,然而見龐孝泰不似說笑,急忙點頭哈腰的將酒水運回去,連腳步都輕快許多。
轉頭看見喉嚨滾動的族人,龐孝泰笑罵道:“都別饞了,等回到白州,我雙倍給你們,抓緊時間歇息”。
僚兵聽得這話歡天喜地的拜謝。
月上中天,龐孝泰噌的起身,不緊不慢的穿戴甲冑,“準備奪門”,其身旁的副將龐孝節聞言立即下去準備。
月黑風高,子時已過。
雖然已過正月,但是初春的風依舊刺骨,下半夜的氣溫更低。
城牆上值守計程車卒全部躲在門樓裡聚眾取暖,門窗緊閉,而城牆上空無一人,即便是城門處,也僅有兩三個稚嫩的新兵,裹著厚厚的褥子躲在城門洞裡相互依偎。
龐孝泰遠遠看見並無來回走動巡防的守卒,心裡一喜。
對身邊的副將,也是他的從弟龐孝節說道:“你去奪門開城,我上城牆把他們堵在門樓裡面,記住,開城後立即點火”。
龐孝節聞言應著,“兄長當心,門樓裡的人應該不少”。
龐孝泰咧嘴一笑,“全部窩在裡面,我把門窗一堵,再放一把火,任他再多人也是難以施展身手”。
兄弟二人當即分頭行事。
正所謂上樑不正下樑歪,寧道明這個造反的首領毫無長遠規劃,侵佔封山城後每日裡只是飲宴,他麾下這些人也是來自各州縣投奔的山中俚僚,從沒有接受過正規府兵訓練,讓這些人守城,寧道明的心可真夠大的。
龐孝泰率領三百人剛剛登上城牆,便聽得城門洞裡傳來一聲慘叫,那是龐孝節已經動手了。
“放火,堵住門窗”,龐孝泰立即喊道。
他麾下的人全部是白州僚兵,對他言聽計從,忠心耿耿,當即掏出火摺子、火油罐、油燈等引火之物一股腦的扔進門樓裡,很快便是燃起熊熊大火。
窩在裡面取暖熟睡的守卒倉惶大叫,直奔門口衝來,只是大門早已經堵住。
城門處,龐孝節已經開啟城門,點燃火堆。
聽得城門樓上刺耳的慘叫聲,令人不寒而慄。
龐孝泰也是渾身一顫,現在看來,好像沒有必要繼續堵在這裡,因為熊熊火焰實在炙熱,數丈之內完全不能站人。
門樓裡面約摸百餘守卒,只因夜深寒冷,便裹著褥子擠在一堆,但是現在伴隨著火油侵染被褥,上百人擠在一起,門窗封死,裡面頓時如同人間煉獄一般。
火光映照著龐孝泰的臉色蒼白,額頭上滴下的汗水也不知道是大火烘烤出來的還是嚇的,直呆愣在原地,靜靜地看著熊熊燃燒的城門樓,耳邊全是那刺耳的慘叫之聲,嘴唇直哆嗦,“作、作孽啊……”。
“倒老,那邊過來人了”,麾下僚兵急忙喊道。
倒老便是一些俚僚蠻人對於部族裡面的首領、酋長的尊稱。
龐孝泰驚醒過來,一把抽出腰間佩刀,看著另一邊衝過來的叛軍,深吸一口氣,緊握刀柄,“殺,守住城門”,當即率先衝出去。
他龐孝泰性格柔順這是不假,甚至他手上都沒有沾染多少人命,但是他這壯碩身軀,在血性上頭之後,那可是相當的兇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