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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州西北,薊門外二百餘里的小可汗牙帳。
一個高鼻樑,穿著華麗的突厥青年高坐主位,盡力板著一張臉,竭力保持著所謂的威嚴,這人正是突利可汗阿史那什缽必。
看著帳中昂然而立的兩人,突利可汗沉聲問道:“爾等果真無意進犯草原?”他一定要讓這兩個漢人看看他小可汗的威勢。
看著這青年故作深沉的模樣,王詵心中好笑,只是負手平視著突利,含笑回道:“這是自然”。
論起風度威儀,出身世家的王詵遠勝於突利這個常年憋屈受氣的突厥王族。
見王詵不為所動,突利不由得洩氣,直接問道:“那爾等陳兵薊門關,究竟意欲何為?”
“問罪”,王詵收斂笑容,沉聲說道。
若是面對頡利可汗,給王詵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如此猖狂,但面對突利這個受氣包,王詵挺直腰板,底氣十足。
“什麼?”突利慍怒,“好大的膽子,我突厥雄兵百萬,你敢問罪於何人?”
“自是問罪於契丹、靺鞨、奚等部落”,王詵昂首挺胸,沉聲說道:“以此三部落為首的東部各部族,常年南侵,劫掠我民眾巨量財物,今秦王登儲,橫掃六合,怎容這些許小部落猖獗?”
不知為何,聽到王詵說問罪於契丹等部落,突利竟是沒來由的心底一鬆。
對於這些小部落喜歡在邊境劫掠,突利早有耳聞,但是他不可能去阻止,畢竟這些小部落不去劫掠,他也就無法加稅了啊。
但是很快突利便是抓住王詵話中的重點,眉頭頓時一皺。
“你莫要誇大其詞,不過幾石糧草罷了,何來巨量財物,休要在此訛詐,爾等若敢出塞,我突厥大汗必將揮師東進,管教你們一個也回不去”。
眼見突利在這裡色厲內荏的恐嚇,王詵朗聲大笑,言語間盡是嘲諷。
“小可汗莫要自欺欺人了,若是本官所料不錯,一旦頡利可汗知曉此間情況,那小可汗多半就要挨訓了,再命你出兵來戰,是也不是?他豈會因契丹等部而興師動眾”。
突利臉色一白,頓時色變,他深知他三叔的脾性,畢竟這種事有過先例。
去年冬天他加稅的時候,便有部落暴動,拒不交稅,突利很沒有眼力見的上報給頡利,請求頡利發兵鎮壓。
豈料頡利非但不出兵,還將突利噼頭蓋臉的一頓臭罵,大概可以凝練成一句話:你自己的部下你管教不了,還有臉求助於我?
見突利喜怒形於色,王詵更是鄙夷,有一種揚眉吐氣的感覺,頡利可汗面前我不敢太跳,對付你這小年輕,還不如隨手拿捏。
“突利小可汗不愧是王族貴人,數十萬斛糧食,幾萬口人,在你這裡僅僅是幾石糧食?”
王詵陰陽怪氣的譏諷道:“此次我幽燕一十六州上十萬兵力集結薊門關,便是問罪於契丹等部,我將那句話奉還給小可汗,如果契丹等部今年膽敢再犯我疆界,必教他有來無回”。
突利聞言立即坐不住了,驚詫問道:“數十萬斛糧食?你確定沒有弄錯?”
“哼”,王詵冷哼一聲,一副很是不願提起的樣子,神色極其不悅,“倉廩皆空,豈能作假”。
突利臉色陰晴不定,數十萬斛糧食啊,可是那幾個部落每年才上繳多少給我。
去年加徵牛羊,一個個跟我在這裡哭窮賣慘,原來背地裡竟在唐國劫掠如此巨量的財物,真真是可恨。
心裡想到那些小部落酋長的生活美滋滋,美人環繞,糧食堆積如山,突利心裡那叫一個恨啊。
突利的面目逐漸猙獰,那是羨慕嫉妒恨,看著毫無敬意的王詵依舊是負手含笑,風度儒雅,心裡更是不爽,拍桉叫道:“你好大的膽子,既問罪於契丹,何敢冒犯本汗,真當我不敢殺你?”
“小可汗可聽過匹夫之怒的故事?”王詵不以為意,反而挑眉問道。
“‘天子之怒,伏屍百萬,布衣之怒,流血五步’”,突利傲然說道:“出自《戰國策》,我豈能不知”。
“小可汗好學問”,王詵頷首捻鬚讚道。
突利臉色一黑,我需要你來考校我的學問嗎。
突利自幼文弱,喜好漢學,雖然不能說通曉經書,但也是粗通文墨,這也是他不為其他突厥部落容納的原因之一。
“小可汗請看這位壯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