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冥,血月宮的紅衣祭司,他在守護妗婼,也在守護蘇憶。
或許上天創造出人,就是要讓你看看,這個世界可以殘忍到什麼地步。 有的時候看起來,天上的兩片雲總會有相遇的一天。可是人們不知道,那是不同高度上的兩片雲,永遠也不會相遇。
“蘇憶……”
從前,在紅衣祭司面前,一位叫梔芩的女子呼喊著“蘇憶”這個名字。
“不,他死了,我是曦冥。”
“蘇憶已經死了?他真的死了嗎?”聽到這句話,那個叫梔芩的女子頓時跪倒在地,在她的臉上流露出兩頰清澈的淚水。
“是的,蘇憶已經死了,曦冥不是蘇憶。”
紅衣祭司不再去看梔芩,他轉身看著身後那個已經由垂髫稚女長成為絕世美女的妗婼,紅衣祭司沉默許久,忽然低聲說,“曦冥,是妗婼的曦冥。二十年前,二十年後,都是妗婼一個人的曦冥。”
“它”吃了她的母親,獲得了無上的力量,凝聚了血肉之軀。重生的鬼侍,成了血月宮的大祭司。從銅鏡裡,“它”看到了自己嶄新的軀體——英俊而年輕的紅衣祭司。
“啊?曦冥?”,“它”出現在她面前,妗婼驚喜的叫了出來,忘了提起長袍下襬就跑了過來,被絆了一跤。沒有等跌下,“它”已經風一般地掠過去扶住了她。
她的手抓著“它”的手,有壓迫力和溫熱。鬼侍忽然笑了起來。“它”,不,他,終於有了自己的手,可以觸控到那個血月宮聖湖邊的小女孩。
她笑的時候,她發愁的時候,她蹙眉的時候,他都可以好好的守在她身邊,為她守住她的宮派,她的子弟,讓她這一生永無災劫。
那就是他的願望。
蘇憶……蘇憶,你看到了麼?她在哭,你的芩兒在哭……
而你……而你在哪裡?沒有人比我更瞭解你的感情,甚至眼前這個人她也無法全部瞭解。
那時候她太年輕……她實在太年輕了,可能還不明白自己曾經遇到過怎樣的眷顧和溫情,還不能明白你心裡那樣深沉的感情。蘇憶,對於你而言,你是不惜用血來代替她的一滴淚的吧?所以,沉睡在我記憶中的你,要借我的手擦去她的淚麼?
然而不可以……不可以!蘇憶,我是曦冥。
因為有了這個名字,而有了自我的鬼侍。
蘇憶,你有你守護的東西,而我也有我自己的。我已經實現了你的願望,用你的眼睛看著她平安離開這裡,多年後又看見她回來和你相聚……你該滿足了。
如今,輪到我,來實現我的願望、守住我的夙願了吧?
想起那個故事,那個埋葬在時光盡頭的故事。
像是在看一副業已泛黃的水墨畫卷。曾經因為它的純粹而動情得神魂顛倒,卻最終在歲月無聲的變遷中黯然轉換成了默不作聲地遺忘。
脆弱的、纖薄的、老舊的紙張與畫面。
四年前的蘇憶;四年前的曦冥;四年前的梔芩;四年前的妗婼;四年前光鮮亮麗的血月宮……
而如今,翻蓋過了一頁又一頁,驚豔的水墨畫痛失自己改易的容顏,宛如深藏多年的書卷,無論怎樣愛惜,最終都泛黃了頁。
想起故事裡不同高度的兩片雲,生生錯落的兩片天地,在彼此深情的凝視中漸行漸遠,成就了永不相見。
那時以為故事的悲情,在於妗婼與曦冥無法相守、梔芩與蘇憶終身錯過,在於同門彼此猜忌,在於許多微小的、龐大的,專屬於感情的細枝末節。
後來,再回過頭去想那一幕,曦冥在血月宮聖湖的最後舉措。兩片無知覺的雲,所代表的,似乎也還有另外的一層含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