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們救回的馮老漢神志一直有些糊塗,又不能說話,只是在遠處咿咿喔喔地不知唱著什麼,仔細聽來,卻是一曲從大內傳出、如今流行在坊間的曲子《落紅》——想來,大約也是他賣唱的女兒馮碧珠生前喜唱的曲子。
可能是因為當日留下的傷口沒好就勉強使力,力克在場的高手後又劫了法場的緣故,紫衣女俠胸口一直隱隱作痛,稍一運氣就痛得全身發冷,連劍都不能使了。
“快來喝藥。”白衣少俠從手裡承過藥盞,遞給師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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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衣女俠接過,喝了一口,秀麗的長眉都蹙在了一起:“苦死了!”
“哎哎,快趁熱喝,喝完了我這裡有杏仁露備著。”白衣少俠笑著低下頭來,勸師妹聽話,看到她蒼白秀麗的臉上已經滿是病容,眼底有疼惜的光,“你要趕快好起來。”
紫衣女俠屏住呼吸一口氣將藥喝了,然而神色卻是怔怔的,抬頭看著滿坡菊花,忽然輕輕夢囈般道:“我怕我永遠都不能好了。永遠都不能好了……怎麼辦啊,哥哥。”最後那個稱呼,是不自禁地脫口而出的,聽得白衣少俠微微一震。
死掉的那個人一生裡,明明做過那麼多的錯事和髒事,於公於私,都有愧於人。然而為什麼還有那麼多百姓這樣深切地愛戴著他?難道他欺騙了天下人……他出殯那一天,京都的朱雀大街上落下了一陣又一陣的枯葉。那枯葉頻繁落下,甚是驚人,漫天漫地一片枯黃。人們都說,那是上天在為端木尚書的死悲痛。然而,只有那位忠貞不渝的尚書夫人謝慈心裡暗自猜想:不知道蒼玲死後,是墮入地獄,還是升入天界?
也許,在吏部尚書倉促的一生裡,一切就像那被枯黃落葉覆蓋的大地,一片死寂,卻看不到底下的任何齷齪黑暗。朝廷體恤,太師看顧,吏部尚書在死後被供上了神臺,立碑建祠,極盡哀榮——然而,即使蓋棺了,就真的能定論嗎?
紫衣女俠的手指絞著白衣少俠的衣角,有些依賴般地茫然抬頭看著師兄,喃喃:“你說吏部尚書,他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呢?我真的不明白他到底是不是個好人……頭很痛啊!我現在什麼都不能想,什麼都不知道……”
“傻丫頭……”白衣少俠嘆了口氣,蹲下去扶正師妹的雙肩,直視著她黯淡無光的眸子,“世上的事紛繁複雜,的確不是黑白就可以分明的——我也無法評判吏部尚書的為人,但是……”頓了頓,白衣少俠的聲音沉定如鐵,慢慢道:“但是,溫頤,你要記住有一件事是永遠正確的:那就是你的劍,必須維護受苦的百姓。”
紫衣女俠聽到師兄的話後悚然一驚,目光不自禁地投向了在遠處瘋瘋癲癲、咿咿而歌的白髮老人。世上還有多少這樣被侮辱、被傷害的人們……
為他們而拔劍!這是多麼簡單而又明瞭的道理,在剛一入門,師父便是這樣教導她。而在世事裡打滾了一番,她居然迷失了最初的本心。
“啊……是的,是的!”紫衣女俠深深嘆了口氣,點頭,拉著白衣少俠的手站起,順勢將頭靠在師兄肩上,清瘦的臉上終於有了如釋重負的笑容,“謝謝你,子楓。”
白衣少俠上官子楓、紫衣女俠溫頤從此行遊天下,為天下忠良公道而拔劍。
儘管滄海橫流,世事翻覆,假如那一點本心如明燈不滅,就可以讓他們的眼睛穿透那些黑白糾纏的混亂紛擾。
風裡偶爾卷落一片殘葉,遠處老者的歌聲嘶啞,漸沉。秋風破開了寒日的死寂冰冷,在坡樹上回旋,依稀扯動被撕裂的情感。愛恨如潮,一番家國夢破,只剩江湖寥落,無處招歸舟。而明日天涯路遠,空負絕技的劍道門下兩位弟子,以後只能相依為命吧。
何謂正?何謂邪?何謂忠奸,何謂黑白?堪令英雄兒女,心中冰炭摧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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