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沒有搭理他,盡情沉浸在酒肉之中。直到酒已盡,他意猶未盡地舔舔嘴,才看著說書人,笑道:“年輕人,還有酒不?”
說書人無法看透他的身份,試探著道:“酒當然是有的,但要看有沒有命喝。”
老者瞥了說書人一眼,目光驟然變得深邃,恍若荒廟外白骨的森冷反光。他忽而大笑一聲,道:“倘若醉於醉清風之下,生死又何妨。”說罷,他伸出右手,指著說書人的行囊,勾勾食指。
說書人察覺出他似乎並無多大惡意,更何況是一樣的好酒之人,心神稍松下,遞過一壺新酒給他,假裝隨意問道:“前輩也知此酒名為醉清風?”
老者毫不客氣地連灌幾口,才感慨道:“清風小城的醉清風,乃酒中一絕,如何不知。”他停了一下,接著道,“不過,你為何會到此地?更何況,還偷吃老夫的烤肉。”
說書人略感到一絲尷尬,心中更是滿懷詫異,愈發覺得他神秘,不由正色道:“前輩見諒,在下不過是浪跡天涯的一名小小說書人,誤入此地,不知禮節,還望恕罪。”
老者突然沉默不語,良久後,他嘆了一口氣,道:“罷了,古今成敗九霄外,生死愛恨一壺中。不想也罷,來,喝酒!”
“說得好。”說書人驀然觸動心事,讚道,“前輩,既有緣相逢於此,趁酒尚有,且醉一場。”
老者深以為然,遂開懷暢飲。酒至半酣,老者道:“年輕人,老夫不知道你的過往。但是,方才見你觀此廟石像,神色驚變。莫非,你知道這些石像?”
說書人心中驚顫,道:“前輩高見,在下正是為了尋找關於此石像的秘密,才深入此地。倘若前輩知曉,萬望告知一二。”
老者意味深長道:“為了幾個破石像,深入禁忌之地,被異獸追殺,你不想活了?有時候,執念太重,未嘗是好事。”
他沒有再說話,只是一味喝酒。而說書人深覺他知曉某些事,但他不說,說書人也難以強求。只是醉翁之意,早已不在酒中。
廟外夜雨紛紛,異獸環立。廟內肉香瀰漫,酒意氤氳。
待到酒過七分,老者靜默地看著廟中石像,最後把目光停留在說書人身上。他看說書人意不在酒,一把將酒葫蘆搶過,道:“看在說書人和醉清風的面子上,老夫給你講個故事吧。但是,剩下的酒是老夫的。”
說書人給世人說書,你給說書人講故事,這倒是有趣。老者酒意上湧,尚未反應過來,只聽他輕聲吟唱:
“古華浮沉,顛倒紅塵。諸神惡魔,怎辨真假;靈騎異獸,無主人家。俗世輪迴,七雄爭霸,逐鹿縱馬;飄搖帝國,諸子百家,爾虞我詐。夢魘一出,陰陽縱橫;群雄爭鳴,誰主天下?”
說書人瞬間酒醒,豁然醒悟,深深一鞠躬,誠懇道:“懇請前輩賜教,在下俯首傾聽。”
老者沒有搭理說書人,繼續吟唱道:“洪荒遠古,傳說未盡。十二祖神護神器,三教九流秉遺志;五方鬼帝逆天地,十殿閻羅未別離。七大魔君謀權位,七二魔神甘相繼。守護之神爭相利,十二星域覓天使。東西交匯,冥獄齊聚。未解之謎,誰為原罪?”
吟唱未盡,說書人早已拜倒在地,顫抖不已,心神混亂。
因為,老者吟唱的詩句,正是那個秘密的鑰匙上面的謁語。
“這個故事太長,你確定要聽嗎?”
“心甘情願,傾付此生。”
“老夫對你說過,執念太重,未嘗是好事。這個故事,又何嘗不是執念一場。”
禁忌之地,無人可渡;白骨深處,夜雨悲哭;荒廟之內,燈火漸枯;一老一少,酒與故事。
有道是,少年出清溪,拾歷紅塵事;揮手風雲急,俯首百家祭。
也許,執念不死,本有因由。你我皆是,故事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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