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後,凌浪涯跪在斷頭臺前,抬首九天風雲變,低眉百家悲淚濺。那時候,他準會想起年少初見她的那一幕,雪落孤舟琴聲揚。
——胡不說·《紅塵匯·凌浪涯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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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曰:
宋言南風縱橫起,明渡浮名碧波遺;
清墨不解陰陽離,元歸北望星斗技;
唐弄雜儒何處寄,漢落阡陌道歸期;
秦降兵法烽火記,神憫世人憑誰意;
周天輪迴百家祭,蓋棺定諡吾封筆。
話說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張。浩瀚銀漢,散落星辰無數,四方上下,盡藏往古來今。當中有一星辰,位於其內,恰得天地靈氣,歷經不知幾何歲月,於無窮變化間孕育出多樣生靈,各有天性,卻難知天命。
星辰之上,有一龐然大陸,其內人族天性異稟,得遇大道有三,是為天、聖、人。修天道者,以三教九流為首;修聖道者,以七大王朝為尊;修人道者,縱有三百六十行,惶惶度日,猶若螻蟻。
遠天道,聖道困。遠聖道,人道難。遠人道,天道崩。
不知年華幾許,星辰之上,春秋輪迴,朝代更替。此際,正值烽火亂世,烽煙四起,民不聊生。
嗟乎,世間無一統,久矣。
歲月長,紅塵涼,衣裳厚復薄。
莫談風月,休論過往。
且說當下,正值桂月時節,秋高氣爽,風清雲淡。此時天色近黃昏,落日熔金,漫天雲霞層層浸染,濃筆厚墨繪就一幅橫跨天幕的絢麗畫卷。
一名少年雙手抱膝,獨自坐在群山之巔,看雲霞歸去,萬獸歸巢,然後他歸家。
一十年來,獨立黃昏,一直如是。
那少年姓凌,名浪涯,明天恰是十五歲生辰。
而徒有良辰美景,身旁空無一人。
日沉西山,夜色漸濃,他站了起來。夜風掠過,身上一襲白色長衫翩然,被吹得獵獵作響。他的身軀略顯單薄,臉色白哲,五官清秀,尚有少年的稚嫩殘存,而眼珠顏色極淺,同一眼眸裡,兩個瞳孔相互巢狀,猶若重瞳。
傳說,一目雙瞳,非常人也,然命不長久。
凌浪涯今天在這裡很久了,比平時待在這裡的時間都要長。往常他早已下山,回到清溪旁的草屋前,坐在門前石板凳上,看晨昏更迭,聽師父講古老的故事,沉浸於精彩絕倫的情節中,然後伴著星光入夢。
可是這一年來,師父再也沒有給他講任何故事,甚至對他的日常訓練,也只要求他每日完成,卻不再像以往一樣嚴謹督促。師父開始放縱他,似乎不再管他的一切。
一開始,少年的玩樂心性,沒有人管,凌浪涯當然樂得自在,但一個人玩樂,時間長了,也漸覺無趣,於是想重新引起師父的注意。他曾經放縱自己,師父不聞不顧;也曾經努力訓練,師父視而不見。
無論少年做什麼,師父都一直無動於衷。
後來,師父會偶爾離開一些時日,只是告知他會離開,但從不說究竟為何。起初師父離開只是一兩天,後來離開的時間越來越長,回來停留越來越短。難得師父回來時,凌浪涯忍不住內心好奇,纏著師父問長道短。
師父總道:“等你長大了,到外面的世間走一回,就會知道了。”
少年問:“長大是什麼時候?”
師父道:“我離開你的時候。”
而現在,師父已經三個月沒有回來了。
直到群星綴滿蒼穹,凌浪涯心事重重地嘆了一口氣,轉身準備下山時,又不禁回頭望了一眼蒼穹上的浩瀚星辰和遠方的蒼茫密林,心中那個縈繞不息的念頭依舊揮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