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他求得老太太同意,永保顧伯母的位置,便是給她最大的體面。
若要是有消磨的意思,何苦留在顧府,將人攆了去莊子,或者休了不是更好?
伺候顧伯母的丫頭,多是新來的,是老太太怕用舊人,再與顧伯母有些淵源,再配合顧伯母擾亂顧府如何。
而這些人只瞧著顧伯母是個犯了錯的夫人,不知道顧大伯與顧伯母之間那些個恩愛情仇,平日裡做活多是要怠慢些的。
如今顧大伯發了脾氣,饒是沒有以次充好,她們也不敢吱聲。
顧大伯在這訓斥,卻不見有人回話,心裡頭便升起了濃濃的不滿來,“好,好,好。”連說了三個好字,突然揚聲衝著外頭喊了一句,“全都給我拉下去,亂棍打死!”
下了這般命令,下頭的奴才這才覺了害怕,趕緊哭喊著解釋,“老爺饒命啊,這庫房的鑰匙平日裡都是在懷嬤嬤手裡,奴才們根本就碰不得。”
這原說的不錯,顧伯母今時不同往日,懷嬤嬤自要為她打算,平日裡入了庫房的東西,都是她在清點,就怕著被人動手腳。
對於懷嬤嬤,顧大伯心裡是厭惡的,若非顧伯母護著,上次就該收拾了她,也是因為顧伯母太護著這個人,才讓顧大伯心裡更加的厭惡。
心裡的火氣一上來,顧大伯想也沒想直接給了懷嬤嬤一腳,“刁奴,枉夫人待你這般好!”
一直沉默的顧伯母,卻才此刻突然坐不住了,像往常一樣攔在了懷嬤嬤跟前,雙臂展開,眼神定定的看著顧大伯,不讓他再動手。
顧大伯臉上的肉微微的抽動,唇間勾起濃濃的嘲諷,“張氏,是我待你太好了,才讓你這般有恃無恐?”
一個戴罪之人,大庭廣眾之下不給丈夫臉面也就算了,如今也敢為了刁奴,來左右夫家的決定!
懷嬤嬤忍著痛,往前爬了兩步,拽了拽大伯母的衣角,“夫人莫要為了老奴與老爺置氣,不值得。”
這一腳踹的厲害,懷嬤嬤說了兩句話,心口便覺著一陣陣的疼,緩和了片刻才對又繼續說道,“老爺息怒,奴才認罪,是奴才偷懶,前些日子連著下雨潮了茶葉,老奴忘記拿出來曬,讓茶葉起了黴。”
這話說的,倒像是應付,顧大伯冷哼一聲,根本不往腦子裡頭收,“怎的,如今這事也歸你管了?”
在顧大伯的印象中,懷嬤嬤是顧伯母最看重的人,平日裡也只是盯著下頭的人便是,除了伺候顧伯母,根本就沒有她做活的時候。
如今,就曬茶葉這種粗活還成了她做?當真以為他好糊弄?
張父一看顧大伯與自個閨女對峙起來,下意識的便起身準備訓斥,突又想到顧大伯剛才的話,訕訕的坐下。
顧大伯原是質問懷嬤嬤糊弄人,可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在其他的婢女耳朵裡,便成了怎麼你還要做這種粗活。
一眾人又趕緊磕頭求饒,“老爺饒命,奴才知錯,懷嬤嬤憐惜奴才們剛入府不懂得規矩,能做的活都幫著奴才們做,以後,以後奴才們絕不讓嬤嬤多做一點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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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回話的也是機靈,原想著給懷嬤嬤戴個高帽子,都這般說了,懷嬤嬤總不好再說,我沒有憐惜你們,我是沒辦法才做的活。
她們想的不錯,可顧大伯關注的地方根本不是,懷嬤嬤是不是自願做的活,而是,這活確實是顧嬤嬤做的。
顧大伯有些尷尬的摸了一下鼻尖,“就算起黴的事與你無關,那這麼次的茶葉,不是你換的嗎?”
懷嬤嬤突然掙扎著起身,將腰板挺直了,重新的跪的板正,“既然老爺問了,那老奴便將這事挑明瞭,院子裡的東西都是大姑娘著人送來的,外頭也落著鎖,奴才可沒有穿牆這種通天的本事。”
這,便是明晃晃的告狀了。
顧大伯如何聽不出來,若是從前顧大伯心裡知曉也不會多問,可現在,兒女們都好了,那事過去的時間久了,張家二老也舔著個臉來道歉,顧伯母瞧著過的也不好。
心裡,自然也有些軟了。
再加上剛才正在氣頭上,發了脾氣,結果鬧了半天發現發錯了,當著張家二老的面自然覺得面上無光。
若是這事就這般過去了,豈不是會讓人覺得,他就願意蹉跎髮妻。
著下令,讓人將賬本拿來,他要親自查一查,是不是這刁奴說的是真的。
打從顧伯母被關起來,下頭為了巴結新當家的,賬便記得仔細,上到首飾頭面,下到一針一線,什麼價格什麼材質,全都寫的清楚。
顧大伯作為禮部尚書,平日裡若有什麼儀式少不得采辦,對於這東西好壞自心裡有數。
顧大伯越瞧越覺得上火,顧伯母到底也是顧家的主子,用的東西竟都是次品,與下頭的丫鬟奴才無異。
“把顧明慧給我叫來!”啪,顧大伯將賬本扣下,怒斥一聲。
當著下頭人的面,直呼她的閨名,是要讓所有人都聽出,他的怒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