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肅想起陸家的那些事,眼神極冷。
連夏寧看著亦有些不適。
只聽見他道:“陸家出事後,村子裡幾個地痞無賴只當他家是徹底敗落了,上門訛錢,不給就打砸東西,陸老夫人為了護住留給陸圓的幾兩銀子,被那幾個地痞活活逼死了。”
陸家門裡只剩下一老一幼。
面對那些地痞流氓,當時該有多孤苦無依。
“那您趕去時……”夏寧微蹙著眉,看著他。
“陸老夫人已過身了。”他頓了頓,“陸圓被陸老夫人關在柴房裡,並未受到太大的驚嚇。”
還有些事,耶律肅卻沒有說。
那些地痞已被他提去官府問罪,將陸老夫人葬在了陸元亦的衣冠冢旁,又摁著陸圓給墓碑磕了三個腦袋,並承諾自己定會將陸圓撫養長大。
也是他對陸家能進到最大的彌補。
夏寧又看了眼陸圓的模樣,這會兒仔細看了,才發現他身上的衣裳灰撲撲的,膝蓋上、額頭上、袖子上都是泥巴印子。
一雙圓溜溜的眼睛更是哭的腫了。
除了恐懼,還含著一包眼淚。
夏寧不忍嘆息了聲,“看他被養得極好,兩歲的孩童白白胖胖,想來之前定是陸老夫人的心肝肉……如今遭逢大難,也是可憐了。”
她見慣了太多殘忍的場面。
以為心腸早已冷硬。
可一旦對上孩童澄澈的眼睛,她也有一絲同情。
但同情是同情,一時的不忍、同情不代表她就能開口應下願意撫養這個孩子。
耶律肅見她的眸色有些心軟,才問道:“夏寧,這孩子你可願意撫養?”
他說的溫柔。
可在夏寧聽來,她只能在心中無聲的嘆一口氣。
她回眸,不再遮掩自己的態度,直言道:“我是個沒規矩的,手底下的丫鬟我也是多為縱容,若是叫我撫養,養育圓哥兒我也是散著養,並不會如何盡心竭力,為他籌謀殫慮。我如今精力不濟,能保證的只有餓不著他,凍不著他,若您能願意,便讓圓哥兒養在這兒,若您覺得我這般會養歪一個孩子的性子,您可再另尋他處。”
她說的光明磊落。
而她提及的能做到的底線——‘餓不著’‘凍不著’,這是隨便尋兩個丫鬟都能做到的。
她想讓耶律肅將對她的希望放至最低。
她這一生無法成為母親,自然也不會從其他孩子身上尋找當母親的滿足感。
並非血濃於水的親情,脆弱的堪比一張紙。
她不願白白耗費這些精力。
說完後,她直視耶律肅,等著他的回答。
可他的回答,卻有些出乎夏寧的意料。
“我雖能請幾個丫頭婆子小廝另至一個宅院將他衣食無憂的養大,可他遲早會得知陸家早已家破人亡,若他熬不過真相的絕望,這孩子便也廢了。”耶律肅的口吻極淡,黑瞳中的眼神也極淡,冷淡的看不出什麼情緒。
卻令夏寧隱隱升起一種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