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俊臣盯著他會心一笑，“你果然認識這道菜？”
“我是個好吃的人，知道許多菜。”
“那也不應該認識這道菜，至少不應該叫出這個菜名。”來俊臣的目光狡黠，他印證了自己的猜測，白元和他一樣，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來，先嚐嘗我的手藝。”來俊臣舉筷相邀。
白元夾了一塊兒雞肉放入口中，肉質鮮美嫩滑，油而不膩，湯汁略帶黏稠，火候極佳。
“好吃！”白元由衷讚道。
來俊臣滿上兩碗米酒，“來，走一個。”
兩人同時仰脖一飲而盡，來俊臣不勝酒力，嗆得咳嗽起來。
“慢點兒喝。”白元一看他的狀態就知道他心裡有事。
來俊臣搖了搖頭，又倒滿了酒碗，與白元略碰了碰碗沿，仰脖又幹了，他一口菜沒吃，連幹了三碗酒，胃裡開始翻湧，抻著脖子打了個酒嗝。
“今日朝堂上，我向太后稟告了不久後要大婚。”來俊臣終於開啟了話匣，“我要讓滿朝文武官員都知道，我來俊臣要娶文茵縣主為妻，好辦一個體面的婚禮。”
“這不是好事嘛。”
“是好事。太后也微笑著祝福了兩句。不想蹦出個李昭德，這傢伙是鳳閣侍郎，官位比我高，而且出身於李氏，為人一向狂傲，連宰相同僚也罵，更不把我放在眼裡，他當著太后和百官的面，拍手大笑，說我一個賭徒之子，居然妄想娶李氏之女，真是令大唐蒙羞。”
“百官中很多人附和他，笑成了一片。”來俊臣用指關節狠狠捶了一下桌面，想到朝堂這一幕心裡就無比窩火。
“既然是士族大家，哪有不狂傲的，你想娶文茵應該能預料到這些。”白元認為這是來俊臣應該承受的，“關鍵是太后什麼反應？”
來俊臣頓了一下，“太后眼見著李昭德這廝侮辱我，始終沒做聲，末了只是揮手讓他退回班列了。”同為朝臣，一個公然侮辱另一個，太后連訓誡都沒有就這樣輕輕放過，來俊臣感覺很憋屈。
“同僚傾軋，這些還能讓你動怒？”白元以為，來俊臣的心早就化為寒冰和鋼鐵了呢。
來俊臣長嘆了口氣，白元說的沒錯，多少同僚曾對他罵過更難聽的，詛咒他斷子絕孫，活該千刀萬剮，他心裡動也不動。
由此可見，能讓他如此鬱結的，並不是李昭德，朝堂受辱只是個導火索，癥結還是在他一心迎娶的李文茵身上。
李文茵牽動了他內心最隱秘的傷痛，來俊臣思前想後，滿腹愁腸無處傾訴，只有白元或許能理解，因為他有一種直覺，毫無道理的直覺，白元有著和他相似的經歷：穿越。
上一次兩人談話，剛觸及這個話題，來俊臣就中斷了嘗試，那時候他覺得時機還不成熟。
這一次，他要繼續深入這個話題，不捅破這層隱秘，他便無法傾訴內心深處的苦悶。
好在，白元看起來樂意奉陪。
“李昭德這個仇我記下了，早晚讓他付出代價。”來俊臣捏著酒碗賭咒道，“真正讓我難過的……還是文茵。”
“文茵怎麼了？”白元問道，這個縣主可不省心。
“我原以為一個落難的縣主，我救了她的命，又願意明媒正娶她，她應該感激，繼而愛慕我呢，誰知道和我預料的不一樣。”來俊臣很沮喪，文茵至今抗拒與他同房，“她甚至不讓我碰一下，你說，一個女人如果真心愛你的話，會連碰都不讓你碰嗎？”
“家族落難，她親眼看著自己的父親被你們麗景門的衙役勒死，你又是麗景門的老爺，她也許是因此牴觸呢。”白元猜測。
“可是除了麗景門，我又能去哪兒呢？”白元的話又勾起了來俊臣仕途遇阻的煩悶。
“也許，你需要給她更多一些時間。”
來俊臣苦笑，“總不能大婚之後我們還分開睡吧，如果遲遲生不出孩子，許多朝臣又會背地裡嗤笑我，好多人可是詛咒我斷子絕孫吶。”
“別急，到時候自然會水到渠成。”
來俊臣無奈的連連搖頭，“現在的我，能像普通人一樣娶妻生子就無比滿足了，我總覺得這是一種奢望，午夜驚醒，覺得自己沒可能過上這種尋常人的好日子了。上一世我渴求的東西這一世全得到了，榮華富貴，決斷他人生死的權力，一個接一個的人妻，可是我卻覺得這一世的人生更失敗了，不，豈止是失敗，簡直他媽的糟糕透頂！”說到後來，他雙手捂臉。
又幹了一碗酒後，來俊臣的臉色已變得潮紅，說話都不利索了，“你知道嘛，我說過自己死過一次，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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