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錯了嗎?
不知道坐了多久,長澤不哭了,勝思不哭了,他的呼吸微弱到沒有聲息。柳正肅眼底忽而清明一片,他踉踉蹌蹌站起,手搭在金屬硬物,輕輕一旋,開了門。春天啊,乍暖還寒,他出門,一股屬於深夜的生猛的冷風朝他吹來。
他一個激靈,裹緊了外套,歪歪扭扭走到地下室。
之前阿哲防守不當,這次換了曾程光親自站崗:“老爺,你怎麼了?”
柳正肅搖搖頭:“你去睡吧。”
曾程光沒有多問:“好。”
往前走了幾步,柳正肅忽然回頭,喊住曾程光:“程光,把鑰匙給我。”
曾程光手裡麻利,窸窣幾聲後,他把鑰匙遞給柳正肅。
柳正肅把兩枚小小的鑰匙捏在掌心,走到地下室的臨時監獄。
燈光昏暗,有等於沒有。
柳正肅走到中央,開了較為明亮堂皇的燈。陸荊舟在打坐,閉目小憩。柳正肅走近時,他憑腳步感覺、初步判斷。燈開後,他站起來了。春、藥的勁過去了,身上的血也幹了,這點痛,他也沒放在心上。
“你來幹什麼?”陸荊舟警戒地問。
柳正肅笑得陰陽怪氣:“放你走。”
陸荊舟沉默,深惡柳正肅的反覆無常。
“就算你喜歡這裡,我不讓你留。”柳正肅開啟監獄,走到他身邊,給他解開鐐銬,“不管我讓你走還是讓你留,你都沒有反抗的機會。”
陸荊舟得了自由,突然說:“我想看看兒子和女兒。”
開鎖之後,柳正肅忽然重重往陸荊舟的膝蓋一踹:“做夢!”
陸荊舟歪了下膝蓋,沒有說任何話。
他腦子裡有無數種房子構造圖,炸彈可能會被他埋在哪。吃吃什麼都沒有,不能和他聯絡,他必須能聯絡到她。裡面很多情況,他需要更多的人。
說來尷尬,他對付了這麼多人,有朝一日,還要對付自己的岳父。
膝蓋那股勁還沒過去,他走得緩慢,眼前是曾程光訓斥阿哲的場面,門衛室裡,靠著睡倒了兩個人。四個人,哪個人的弱點,最快並且最容易掌握呢?
還沒出柳正肅的視線,陸荊舟沒有異動,扮演著蹣跚離開的失敗者形象。盧恆在附近,他撞上焦急的盧恆時,沒有多說,直接上車。
盧恆很是震驚,多少年沒看陸荊舟流血流成這樣的。他都覺得做了一場夢,他也希望,是夢。盧恆處理好公司的事,始終不放心,一路找,找到了陸荊舟的車。沒有陸荊舟的吩咐,他不敢輕舉妄動。可聯絡不上陸荊舟,對盧恆來說,也是災難一場!他倚在車前,抽菸等著,從黃昏等到晚上,直到黑沉得彷彿地球混沌之初。
陸荊舟沒有說話,喝了口水後,閉上眼睛,滿腦子都是那幢房子那幾個人。
盧恆飈車,個把小時後,把陸荊舟送到了陸宅。陸荊舟把徹查四個人的資料重點可突破的弱點交給盧恆。盧恆手下自有人辦事。他拖著有點麻木的身體,或者,他的當務之急,是洗個熱水澡。
自虐,甚至可能被藥逼得冷感,可他,見到了、抱到了吃吃不是嗎?
顧藤鎖一直保持著在院子裡轉悠的習慣,最近幾天,她張望的時間越來越近。她說不上來,是擔心陸荊舟他們還是捨不得小睿,又或者恐懼新生活,抑或是,懷念以前的生活?
以前飽受冷眼、被人碾壓的生活,有什麼可懷念的?
顧藤鎖手插睡衣口袋,暖融融的,在前庭蕩悠。今晚景色很好,月朗星疏。因為在外面,陸荊舟進來,她第一時間聽到聲音。凌晨兩點多,哪裡有其他動靜?
她急急跑到他面前:“爸爸。”
陸荊舟對她的稱呼已經習慣:“你又這麼晚睡?”
藉著朦朧明淨的月光,她看清了陸荊舟脖子處的血,渾身上下的血。她有點緊張,猛地抓住他的手腕:“快點進來。”顧藤鎖昨天早上被陸荊舟這麼交代,真以為他回不來。可凌晨,又是這樣地回來,她也不太高興。
等到進了客廳,細微的聲音都驚動趙素梅。不過趙素梅沒有出來,她以為,只是顧藤鎖回來。顧藤鎖前幾次大晚上出去,趙素梅都問個不停。顯然十幾遍、幾十遍後,趙素梅習慣了。
顧藤鎖拉著他上樓,考慮到小睿睡在陸荊舟和柳屹的臥房,她把他就近拉進他的房間:“爸爸,你先洗個澡?”
陸荊舟點頭,沒有異議。現在的顧藤鎖,他很陌生,但是他可以理解。她只是不想欠著自己。不過這樣純粹的眼神,的確屬於十五歲的少女。
大多數孩子,原本都是善良純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