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縱慾過度覺得褻瀆神靈所以要來這裡出家?”她繼續天馬行空猜測。
他手搭在她肩上,把她往懷裡拉:“你捨得?”
趕緊側身,伸出手緊緊環住他精壯的腰肢,她頭在他腰間蹭啊蹭:“我當然捨不得,你可千萬別想不開。”
大手覆在她巴掌大的小臉上。輕輕用力,把她的臉再用力一掰,逼得她看向露苑寺前那顆粗壯的參天大樹。樹枝上、樹幹上上面飄滿了紅色的許願帶,樹外圍著柵欄,盛況依舊。
他低低醇醇的聲音響在頭頂:“真的不記得了?”
“我來過。”她定定地看了那片不過添了歲月痕跡的風景,不再是疑問而是肯定句。那時候她不穩定,陸荊舟又帶她去很多地方,她記不住那麼多,都是隱隱約約的印象。
他特意問了,她看著,似乎有記憶。
那個時候。她身高才到他的腰腹處,大樹外面也沒有柵欄。她不記得他求了什麼,她只記得,他要掛鎖的時候。她覺得喜歡,要去。他就把她拖在頸間,讓她坐著伸手去觸最高的枝椏。她想要掛的地方,總是差一點。變換姿勢之後,他冒險讓她站在肩頭。
她彷彿看到那時還有年少痕跡的他踮著腳護著她的樣子。
她彷彿看到他抱著她看著飄搖在頭頂的銀白色的鎖,在陽光下皎皎然然。
她彷彿看到那時她彷徨的眼,唯有眼裡映著他是才稍稍平復。
……那是他們的時光。
“你還記得,”他思緒似乎也隨風飄遠了,聲音有幾分縹緲,“那時候你身體不好,性格不好,什麼都不好,我很努力。似乎,總差了那麼一點。我帶你來這裡,禁不住何衍照的玩笑才一求。後來,你真的慢慢好起來了對嗎?”
“嗯。”她的臉依舊貼著他的掌心。蹭啊蹭。她埋在心裡的話:我一點點好起來,其實是因為你。
“你最近沒有什麼想求?”他問。
“求你呀。”她倒是直接,突然掙脫他的桎梏,反手扣住他的手腕,積極地拉著他往前走,“你既然帶我來了。我不求點什麼不是浪費你的心思。”
大樹上,鐵柵欄上,密密麻麻全是同心鎖,因此不是什麼稀罕物。寺廟前的小攤子,賣著佛珠手鍊海螺各種,最熱銷的應該就是同心鎖和許願帶了。稀罕在,每個來的人都是獨一無二的。
陸荊舟站在一旁,她半伏著身子低頭挑選了鎖。她寫下自己和陸荊舟的名字,加了一句話:共生共死。
攤主是個中年婦女,很習慣這樣的業務,很快就在鎖上刻了字。
她把鎖遞到他面前,讓他看。
“什麼都好,我不喜歡這話。”他圓潤的手指甲取代了“共生共死”四個字。
“為什麼?”她不樂意了,扯開她的手,直接往樹旁走去。
他大步一跨,當即和她一起走:“因為,我比你作孽多也比你老。如果我死了,我希望好好活下去。”他其實不太信什麼死生相隨。
現在,正在婚姻關係中的人都會出軌,戲文裡的同生共死,早就少了很多。但他信她會,因此他不願意。
不是她所有的情深意重,他都願意坦然受之。
“陸荊舟,讓我好好活下去你只有一個選擇,就是你努力、拼命活得久一點。”她展眉微笑,皓齒淺露。
他像是被點了穴,留在原地,等她緩慢走遠。
倏忽之間,他竟然奢望時光停頓在此刻。所有的所有,都停留在最美好的時刻。山風徐徐,絲帶飄飄,走在前面的她眉目飛揚,他觸手就能把她擁入懷中。
見她蹦著跳著想要翻越柵欄,屢試屢敗,他才失笑大步向前,手按住她的腰:“別亂動,小心又摔著。你好不容易銷了傷假去上學。”
就勢往他胸膛上一靠,她手捏著鎖,微微喘氣:“你幫我。”
“好。”他手牢牢粘在她腰間,開始用力,把她微微向上抬。
驚訝他的力氣之際,她抓住時機手攀上柵欄,整個人以一種慫態畢露的姿勢趴在上面。等他緩緩脫離她的腰,卡住她胳膊,她腿慢慢放下。磨蹭間,肌膚相親。
終於,她腳尖著地,踩在柔軟的泥土上,她露出了放鬆的笑容。待她站穩,高大的男人已經輕鬆翻身一躍,貼身站在她面前。
她暗歎不公平——身高的硬傷!
他好似看不見她的鬱悶似的,雲淡風輕地走上前幾步:“我記得,當年是站在這裡的。我現在把你抬上去,你要是有耐心,也許可以找得到你上次掛的。”
樹葉、許願帶皆隨風簌簌,他微微抬頭,下巴的弧度,鼻樑,額頭,全都是那麼好看。她卻口是心非:“陸荊舟,你老了。”
絲毫不生氣,他難得溫潤含笑:“因為你長大了。”
小時候,她坐在他脖子上夠不到,現在她坐著,伸手就能抓到一大把絲帶。她仰著脖子,耐心很好地尋找。
畢竟隔了近十年,當年的鎖,在不在還是個問題,就算在,也應該埋沒在眾鎖之下。叮鈴咚隆,在風聲中暈散,竟然出奇悅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