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她害羞,他把針織衫拉扯,儘量遮住,把被子也這裡遮遮,那裡塞塞。總之,卓澤進房,只看到傷口那裡一大片,其他都被嚴嚴實實蓋住了。本來也無所謂,因為相交多年,卓澤忍不住:“陸先生,我是個醫生。”
明知道卓澤所指,陸荊舟卻答得似是而非:“卓醫生,我從沒懷疑你的治癒能力,請吧。”
場景出奇地重疊。
卓澤來時,餘輝堪堪殆盡,為了更好處理,自然開了水晶吊燈,瞬間室內亮如白晝。卓澤以一個醫生的專業,縝密地處理著有些棘手的傷口。
而陸荊舟,卻選擇了明亮與黑暗交接的落地窗前,隔著薄薄的玻璃,看著似真似假的夜景。
卓澤的能力,對付這點傷,當然不是問題。他深深憂慮的是,今天在她身上,可能造成的傷害,不僅僅是背上那點……更可能是……
眸子一暗,他忌憚溫家二少,此前是忌憚,現在加了一個程度詞——很。
“陸先生,你們以後不要內鬥了好嗎?”卓澤無奈,出口相勸,“你的後腦勺還沒好乾淨對吧?”
“卓醫生,這次你推論錯了。”陸荊舟回身,“情況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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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不會比當年惡劣。”卓澤道,“她身上有淤青,藥我也配了,記得塗。細細揉,好吧,具體我不必贅述,還有背,好好養著,不想留疤就按著注意事項來,按時換藥換紗布。好吧,這我也不必贅述,你們——畢竟有經驗。”
陸荊舟全然當作沒有聽到卓澤有意的輕諷:“謝謝卓醫生。”
“陸先生,我走了。”卓澤收拾好行裝,撤。
小幅度點頭,陸荊舟待卓澤關門走人,走進柳屹旁邊。他以為她還睡著,結果她睫毛閃閃,醒了。他單膝跪在床邊,手覆在她露出一邊的臉:“痛嗎?”
“嗯。”她重重發音,軟軟糯糯,像極了撒嬌的小女孩兒。
“對不起。”他鄭重道歉。
她沒有她流露出的這麼嬌弱,她是受到打擊,她更清楚那個男人下場會比她以為得更慘。她不想再知道不想再看到不想再記起,她現在只想好好享受陸荊舟所謂的歉疚之情和超乎尋常的疼愛。
當然,她更把這定義成釋放他內心的渴求。
起身,他輕輕把薄被上扯了一點:“我去給你拿粥。”
出門,陸荊舟才掏出手機,未接來電,溫流的、祝芳菲的。
手指在螢幕上停止,從“祝芳菲”滑到“溫流”,再換,最後,他按了溫流。
“陸先生,柳小姐可好?”
“託溫二少心腹楊野的福,沒有死。”單手插口袋,他站在拐角處踱步,隱隱綽綽本身就像一幅畫。
溫流站在醫院外:“楊野正在手術,柳小姐其實下手並不輕。”
“所以,你要拿吃吃的正當防衛說事?”陸荊舟沉聲,“很好,溫二少,我感覺到你的誠意了。”
“我廢了他的左手,右手比還要留著簽名。他留在我身邊,以後只能用腦子。”溫流語氣森冷,“顯然,他的腦子並不好用。”
“那是你的事。”陸荊舟道,“溫流我告訴你,你抓對把柄了,不用再試探。物極必反,你懂我的意思吧?”
“下不為例。”溫流道。
電話才微微有了點溫度,他卻還有一通電話要打。雖然事情都堆在一起有點麻煩,但是反過來想,一併解除了,也落得輕鬆。
“荊舟,你終於接我電話了!小屹還好嗎?”祝芳菲在車裡哭完,失魂落魄回了家。想工作的,打給姍迪才知道,自己為了討好小睿已經推辭了。也好,她這幅狀態,工作起來也姿態懨懨。
祝芳菲到現在都沒有想明白,她成了溫流的炮灰。
溫流在圈子裡,跟個影子般無形。多數人提起,不過,哦,溫海同父異母的弟弟。趕早不如趕巧,倒黴不問時間。
“吃吃躲過一劫。”陸荊舟的語氣,已經不如在演唱會時護著祝芳菲那般溫潤了。
祝芳菲何許人也?跟在陸荊舟身邊這麼些年,自然聽出來了,猝然跌回沙發:“荊舟……”
“事情並不完全怪你,可你無意識配合了別人的籌謀。我對你期望其實不高,我一直覺得你懂我的心思,能進能退能乖能巧,我有我的私心,我把你推上了和我訂婚這樣危險的地位。我良心發現也好心灰意冷也罷,芳菲,我們的婚約,取消吧。”
歸根究底,這次祝芳菲讓陸荊舟失望了,失望到連利用都不願意。不能眼睜睜看爭取多年的結果化為泡影,祝芳菲說話夾帶楚楚可憐的哭腔:“荊舟,現在小屹受到了傷害,我知道你生氣,你現在在氣頭上,不要做任何決定好嗎?荊舟,給我一個機會,也給小屹更好的照顧,不是嗎?除了我,還有誰?荊舟,你真的能找到,比我更合適的嗎?”
“芳菲,我突然之間,不想找了。你知道我為什麼當時救你嗎?因為我被你的眼神打動,你是那麼執拗那麼不甘於現狀。你是我第二次動憐憫之心,可見曾經我也不願意傷害你。這次的事,對錯不重要。重要的是,芳菲,我們解除婚約,你不用替誰擋去風險,你去過自己的生活。”陸荊舟終歸和祝芳菲有幾年固定關係,因而說得婉轉。
眼淚早就肆意,祝芳菲始終抓住了重點:“而你要我過的新生活,再也沒有你,是嘛?”
“嗯。”陸荊舟應聲,電光石火之間,他想起了楚唸詩,不由得心中不適。他單手拿出煙,捏著菸蒂,轉來轉去,卻沒有點燃的念頭。
祝芳菲仰躺在沙發上,哭了一天,早沒有形象可言。此時此刻,祝芳菲披頭散髮,一張臉憔悴不已,眼圈鼻頭全都通紅,哭哭笑笑,眼淚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