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時間彷彿靜止,我們就這樣看著彼此,他的目光之中有疑惑、不解、驚異和無奈。
他輕嘆了一口氣,難以置信的看著我,無力的丟開了手中的木桶,木桶砸在地上,發出咣噹一聲,也砸在了我的心上,支離破碎。
我不敢看他,估計我的美好形象在他的心中已經蕩然無存了吧?
“為什麼……”
我讓他失望了,此刻,我的吸血鬼父親想要對行痴出手,被我阻止了。
我懇求道:“這是我的父母,但我是一個人類!我不能不救他們!現在沒有時間和你解釋!我求你,放過我們吧?等回去了,我一定會叮囑他們不要再隨意殺生的!”
你低下了頭,無言,我就當這是預設要放我走了?
但就在擦肩的時候,你抓住了我的胳膊,我十分疑惑,難道你是要反悔嗎?
那一刻,我的心劇烈的跳動,淚水幾乎奪眶而出。
哪怕我曾經擾亂了你的佛心,動搖了你的虔誠,這一刻,饒是再笨的人也清楚的知道,那股突如其來的心動,已經轟然崩塌,塵埃之下,凋零的心,滿目瘡痍。
明知道,再也配不上他,明知道擦肩而過之後,彼此再無可能,但心中的深情還是一往而深,何以解憂?
這心痛的感覺刻骨銘心,過往年華中流過的淚水,都沒有和行痴這一次離別之後流的多。
我用祈求的眼神看著行痴,我在行痴面前呈現了人性中毫無遮攔的最卑微的一面,我也知道行痴很難看得起這樣的我,不過這一刻,我別無選擇。
那一刻,以及人生中將要面臨的很多時刻,我們都是無法完完全全做出自己稱心的選擇的,我們都會處於兩難的境地。
有舍才有得,這才叫人生。
行痴只是面無表情的說:“寒山寺後面有一道小門,你們從那裡走吧!”
我滿含感激的看著行痴,他卻把頭扭向了一邊。
我也決絕的轉身,每一步都是對自我的撕裂,我從來都沒有體會過這等心痛?
在心愛的人面前出醜,無疑讓人百般痛苦。
我們逃出了寒山寺,一路上,淚水不止,我的父母一直在問我原因,我帶著一絲他們從來都沒有見過的憤恨表情說道:“都怪你們,你們為什麼會是吸血鬼???我討厭你們!我討厭我自己!”
說完之後,我父母沉默的離開了,我能想得到他們臉上的表情,和內心的痛楚,但那時候,我被怒氣衝昏了頭腦,說的每一個字,也讓我在事後,萬分後悔。
我知道,他們成為吸血鬼是被逼的。
而他們之所以以吸血鬼的身份苟活下來,這一切的支柱是我。
……
我和行痴之間的故事當然不會就這樣草草結束。
寒山寺的風波還是牽連到了行痴,這還要怪我,匆忙之中,我並沒有把禪房的鑰匙交還給行痴,因此他被寒山寺的住持處罰,被父親唾罵。
他替我背鍋了,他父親以為行痴是因為不想殺生才放了我父母的。
我十分的愧疚,於是就趁父母不注意的時候又溜出了黑暗帝堡,享受著白天獨有的美好,猶猶豫豫,是否要去寒山寺尋找行痴呢?
我和父母的關係已經和好如初,並且深刻理解了他們的選擇,人彷彿就是在這一瞬間長大的,他們並不是無名小卒,而是這世間最有愛、最善良、最偉大的父母,他們為了我犧牲了所有,我怎麼就那麼沒有良心的對他們說出那些戳心窩子的話呢?
我真該死!!!
躊躇猶豫,躊躇猶豫,我終於鼓起勇氣踏上了寒山寺的階梯。
我不知道他會怎麼看我,心裡只是在一直唸叨:我要去找他,告訴他關於自己的一切,我是個人類,擁有一顆善良而美好的心。
如果可以的話,我願意永遠的與吸血鬼劃清界限。
為了不被認出來,我穿了一身黑色的緊身衣,顯得幹練而富有野性,我求得了一支香燭,而後虔誠的點燃,插在了大雄寶殿前的佛鼎內。
寒山寺的香火依舊十分鼎盛,但在香火縈繞的禪院內,我卻沒有看到行痴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