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常之見止於此乎?”
狡狐這句疑問,聲音不大,在馬謖的心中卻猶如三伏天的雷鳴。他何嘗聽不出來,狡狐言語中那股恨鐵不成鋼的,失望之意。
只是,自己花了數年的推演才得出的最佳謀略,尚且有何紕漏之處嗎?
不可能啊!
馬謖先是下意識的否定了。
然後呢,馬上就變得不自信起來。因為他對面的人,素有算無遺策之稱的世之狡狐。他既然覺得有紕漏,那麼,肯定就是自己有了疏忽的地方。
但是自己疏忽了什麼呢?
馬謖低頭細細的再度思量了一番。
半晌,終究還是抬起了腦袋,臉『色』有些發白,也慚愧不已,“謖愚鈍,有負將軍厚望。”
嗯
狡狐又是一個鼻音,又靠在榻上閉目養神,又讓傅僉『揉』著腦袋,“不謀全域性者,不足謀一域。幼常熟讀兵法,應當知曉某為何要汝言如何奪得南中。”
“是,謖知曉。乃是為圖謀蜀中耳。”
馬謖很恭敬的拱手,小心翼翼的回答,“蜀中馬家軍,在昔日漢中之戰時,將蜀中涸澤而漁焚林而獵,讓世家豪強們乘勢而起。導致今日所收賦稅及糧秣,皆不足以供應軍中所需。是故,龐士元便抬高鹽鐵等物價,對南中課重賦,蠻獠及漢家黔首皆苦不堪言。若是我軍此時進入南中,施以恩義,便可得南中人心,亦可讓蠻獠為攻蜀中之前驅矣!”
“然。”
狡狐微微點了頭表示贊同。
馬上的,就是話鋒一轉的反問,“既然幼常知某之心中所想,卻為何更深入思慮一番邪!蜀中有鳳雛龐士元在,想奪之非一朝一夕之功。我軍若是想以蠻獠充當攻蜀前部,時日若是久了,蠻獠豈能沒有厭戰之心?豈能不復反邪?課重稅之苦,與久戰之苦,有何區別邪!”
頓時,馬謖就覺得鼻子有點酸,眼角也開始,慢慢的溼潤起來。
他終於知道了,狡狐為什麼會恨鐵不成鋼。
不是覺得他的謀慮不對,而是覺得他的謀慮,看得不夠遠。一名合格的督帥,光深思熟慮是不夠的,還要有高瞻遠矚的眼光。
將未來的隱患,先行規避掉的眼光!
他也終於醒悟了過來,狡狐對他的希望,是有多麼的高。
何止是區區南中之地也!
狡狐這是想,讓他的胸中溝壑,將整個南方都涵蓋其中;讓眼光看到蜀中、看到江東的交州!畢竟,得了南中,不光可以對蜀中威『逼』;還能往下攻入交州!
可笑自己的格局是如此的窄!
方才都意識到了,狡狐要培養自己,是因為自己的年紀比呂常更小,能在南中之地立足更長時間。卻沒有想到,法正的年紀,是和狡狐相差無比的!也是比自己高出一輩的!
是啊,自己的年紀剛剛好。
剛好能接下呂常、法正等人老去的權力過渡;剛好在自己老去的時候,將權力還給狡狐繼承人的心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