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狡狐陳恆帶著家眷來到鄴城的時候,已經是秋八月。
深秋的風已讓人覺得微涼。至少第一次看到巍峨銅雀臺的陳恆,就覺得風很涼。那座竟天高的建築,不該是臣子所有;也不是臣子的榜樣。
仲尼曰:“始作俑者,其無後乎。”
在未來,銅雀臺之類所昭示的野心,或許將再度上演。只是,上演這一幕的,依然是原先歷史軌跡上的司馬氏嗎?
陳恆在心裡嗤笑了下,看著出來迎接的司馬懿。
是的,魏王曹孟德很會做人,將官職為丞相主薄的司馬懿派來了鄴城城門口,來迎接狡狐的車駕。
就連鄴城之內,也早就騰出了一座頗為豪華的、離銅雀臺沒有幾步的府邸,作為魏·右將軍府。狡狐的居所。
這也就變成了,陳恆心中嗤笑的原因。
他明白曹老大為何如此厚待。
一方面,是他陳恆放下了兵權,對魏國已經沒有了威脅。另一方面,是用此舉給曹營中所有外姓將領做個姿態:只要願意跟隨曹氏的意志,那麼,他曹氏將與汝等同休共戚。
只是,這種胡蘿蔔加大棒的手段,狡狐還會認賬嗎?
品嚐過權力美妙滋味的世家子,還會俯首聽命的,恭候著雷霆雨『露』皆是天恩嗎?
某又不是一坨麵糰!
圓的扁的,隨意拿捏!
陳恆悄悄的藏起了心中的答案,微笑對著司馬懿先拱手作禮,“有勞仲達久等,某歸遲,慚愧。”
司馬懿見陳恆先作禮,眼中鋒芒閃爍了下,也『露』出了個微笑。
在很多年前,陳恆在許昌迎娶夏侯若君的時候,司馬懿就被陳群帶去赴宴,兩人早就認識了好多年。後來,雖然很少有交集。但因為他和鍾繇是姻親,演變成為陳恆的政敵,更是暗中關注良多。
可以說是,兩個人都是彼此的,最熟悉的陌生人。
“不敢當。”
司馬懿也拱手回禮,“某乃奉命行事,子初又有何慚愧邪?再者,子初有赫赫之功,某前來迎,乃幸事耳。請。”
說完,便做了個請的姿勢,自己行走在前為陳恆開道。
此寬厚之舉,讓狡狐的眼神,落在他背上,有些冷。
他想起了歷史上有過這樣的記載:司馬懿內忌而外寬,猜忌多權變。魏武曹『操』知有雄豪志,聞有狼顧相。欲驗之。乃召使前行,令反顧,面正向後而身不動。
鷹視,而狼顧。
終非久居他人之下者也!
以後在鄴城的日子,這個人,就是某小心提防之人了。
陳恆心中暗自有了定論。
他放下了兵權回到鄴城,也等於在曹老大的眼中變成了無威脅,無須去關注;而以鍾繇的資歷和身為魏國相國的高位,不可能親自下絆子;至於衛凱,這位早就和他勢不兩立,關係惡劣明面化了好多年,也無傷大雅。
畢竟,咬人的狗從來都不叫的。
剛好,在鄴城有能力、有資格暗地裡給狡狐捅刀子的人,也就是司馬懿一個人了。
哎,方才息了戰場之上的刀光劍影,又迎來了廟堂之上的殺人不見血。
人生,一旦踏上了仕途,有了野心之後,果然一刻不得清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