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之時,如血夕陽染紅了鐵嶺關隘。
許多牆垛口上夯土都裂開了缺口,『露』出了裡面的條石。三三兩兩的兵卒們剛用完暮食,正倚在上面,百無聊賴的打趣。
“後生娃兒,那邊,那隻猿猴又出來了!”
一名明顯上了歲數的老兵卒,手往右側的山崖一指,呵呵樂的說了聲。
頓時幾個唇上絨『毛』依然柔軟的年輕兵卒,便擠了過來,對著山崖上飛簷走壁的大聲讚賞,又開始了新一輪的打鬧。
河東戰事將起,但對駐守在鐵鈴關的兵卒而言,太遙遠了。
這座失去戰略意義的關隘,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敵人不會來攻擊,自己人不會來犒勞,日子每一天都是看日落和日出。
連山崖上偶爾出現的一隻猿猴,或者頭頂上掠過的孤雁,都是難得風景和解悶的話題。
當然,每一個月來一次的糧車隊,是最受歡迎的。
東恆縣的郡兵,不光帶來軍糧,還有家音。比如父母讓人轉告的家裡長短,媳『婦』兒託著帶過來的一罈烈酒或者一雙暖心鞋子。
滿滿的,都是家,和人的思念。
“咦,你們看,那是糧車隊來了嗎!”
一位年輕的兵卒砸吧著嘴,有些可惜的看著猿猴的身影消失,眼角的餘光裡,卻發現了一條黑線正往關隘蜿蜒而來。
不等別人回答,他又半個身子探出城牆外,瞪大了眼睛極目遠眺,“是糧車隊來了!我看到領頭的許隊率了,你們看,張隊率已經在招手了!”
年老的兵卒伸手就拉他回來,還不輕不重的拍了他腦袋,“後生仔,掉下去了就沒命了!還不快下去報軍侯。”
“是!”
那名也不惱,應了聲就往城下跑,還大聲嚷嚷了一句,“老張頭,上次我們可是說好了!你媳『婦』兒給你捎的酒,要給俺嘗一嘗!”
“滾吧,少不了你一口!”
年老的兵卒作勢罵了一句,又回過頭盯著慢慢靠近的糧車,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了,眼中盡是對家的思念。
走在糧車隊的前頭的許隊率,也在笑著。
只是笑容有點不自然。任誰的背後,被一柄冒著寒氣的短劍貼著,都不會笑得沒心沒肺。
拿著短劍的人,是廖化。
他身上穿著東恆縣的郡兵軍服,從背後扶著許隊率,彷彿兩人是並肩聊天。
“許家小子,別笑得那麼詭異,跟抽風一樣。”
“什麼?笑不出來?那就想想你剛滿歲的兒子。大胖小子都有了,還不開心嗎?
“還有,身體別抖了!督軍都說了不會殺你,還給三匹布帛,你害怕什麼!”
“對,就是這樣笑,三匹布帛馬上就是你的了!”
好吧,糧車隊還是那支糧車隊,但運糧的兵卒,除了打頭許隊率外,都換成了陳恆的兵卒。
昨日陳恆以不攻城為利誘,讓東恆縣老縣令爽快交出了郡兵軍服和糧食,就是為了今日之舉。假裝運糧,奪了鐵鈴關。
事情也很順利。
城牆上看到經常往來的許隊率,也不疑有他,還沒等糧車到關隘腳下,就急不可待的開啟了城門。準備迎接來自家裡的溫暖。
但他們迎來的是屠刀。
“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