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邕唱的是《猗蘭『操』》。
原本是孔子一身才學與理念得不到列國諸侯們的任用,自傷不逢時,託辭於薌蘭,抒發自己老懷悲壯不得志的感慨。
如今蔡邕也彈起這首曲子輕『吟』,想必也是借曲抒情,抒發自己對朝廷的失望和懷才不遇的感傷吧。
小陳恆對這首曲子很熟悉,因為前世韓愈把《猗蘭『操』》的詞改成《幽蘭『操』》,被21世紀的一位天后唱了出來,是電影《孔子》的主題曲。
當時他很喜歡這位女天后的歌,也很喜歡《幽蘭『操』》的空靈與淡然。
唉,只是再也回不去了。小陳恆默默在心裡嘆了口氣,不敢驚擾到蔡邕,這個月來這種場景已經見好幾次。
輕手輕腳的退去,卻不料後背被一隻小手頂住了,回頭一看,是蔡文姬。
只見她有點悲傷的看著亭子裡的蔡邕,對於蔡邕琴聲的情感寄託,這位早慧的小姐姐已經能理解一些了。
“小姐姐”,看著蔡文姬臉上有著與大人們相同的淡淡感傷,小陳恆心裡一動,輕聲叫喚,“等下我走的時候,你能不能彈一曲《猗蘭『操』》?”
“嗯?”蔡文姬的注意力被轉移了,“怎麼忽然想聽我彈?我還不怎麼熟練呢,我阿父彈得那麼好,你現在就可以好好聽啊!”
“我試著給《猗蘭『操』》換了詞,臨走的時候想唱給你們聽。”對不起了,韓愈大神,我要把你的詞剽竊了
“你你換了詞?”蔡文姬失聲叫了起來,表情頓時如同見了鬼了一樣,才9歲的小孩子竟然給《猗蘭『操』》換了詞,相信這個時代的所有人聽到,都會以為見了鬼了。
你們沒見到鬼,是碰到了一個兩千年後的靈魂。小陳恆一臉淡定。
“是的,小姐姐,你可以幫我嗎?”一臉真誠、純真,沒有一點不好意思,表情更沒有一點嬉戲。
得到肯定答覆的蔡文姬這次是真的呆了,一時無語,腦子短暫停擺,努力消化這個不可思議的資訊中
“幫你什麼?”蔡邕的聲音伴著腳步聲傳過來,剛剛蔡文姬的那一叫聲已經打擾到他了。
“見過蔡世叔!”
“不必多禮,恆兒,你想讓文姬幫你什麼?可以說給叔父聽聽嗎?”
蔡邕對這個才學、見識都很不錯的小傢伙還是蠻喜歡的。
“這個”想了想還是老實交代吧,本想給你個驚喜的,“小子承蒙蔡叔父一家照料,無以為報,所以請蔡姐姐在我走的時候彈一曲《猗蘭『操』》,小子試著換了新詞,想唱給蔡叔父聽,聊表心懷”
“你換了詞?《猗蘭『操』》的詞?”蔡邕的聲音更大,看小陳恆如同見到了鬼!
好吧,這個時代的孔子,已經成為聖人了。只要生長在這個時代人,無論是大儒也好、名士也好,從來都沒叛經離道的想過要改一改聖人的東西。
“是的,蔡叔父。”
“胡”蔡邕剛想說胡鬧兩個字,看到小陳恆一雙真誠的眼睛裡滿滿都是尊敬與感恩,心頭一暖,就努力把鬧字嚥了回去。伸手放在他的腦袋上『摸』了『摸』,鬼使神差的柔聲說,“不用問文姬了,老夫替她答應你了。”
蔡邕答應他,還有另一個理由,對於小陳恆的聰慧,他這些天深有領略,心裡隱隱都有所期待來。“這孩子很是不同,沒有把握的事不會信口開河的”。連理由都給自己找好了。
“見過蔡公。少家主,行李已經全部搬上馬車了!”陳坤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了身邊,輕輕說了聲。
時光正好,恰是離別時。
蔡邕也不二話,讓人在庭院中央擺上香案,點燃薰香架起了琴,是蔡邕私人專用的焦尾琴。
這是蔡邕避禍吳地時,看到一個人燒梧桐木做飯,聽到火燒木材發出的巨大聲響,知道這是一塊好木材,因此討來,依據木頭的長短、形狀,製成一張七絃琴,果然聲音很好聽。
但是木頭的尾部依然被燒焦了,所以當時人們叫它焦尾琴。也是後來中國歷史上四大名琴之一。
對父親的心頭好,蔡文姬也很鄭重,淨手後在香案前正襟危坐,閉眼靜心,把心中雜念清空,醞釀情緒。
小陳恆也閉上了眼睛,回憶著前一世的林林種種,又想起這一世陳太公無微不至的呵護,淡淡的悲傷、不甘、無奈、感激、釋然心頭百感交集,無法言敘。
“叮咚”琴聲響起,一如蔡邕彈奏的傷感淒涼,悲其不能,怒其無門
蔡文姬的琴技已經有其父七分韻味了。貫穿融會這方面,老天對天才還是很眷顧的。
小陳恆也張口,“蘭之猗猗,揚揚其香。眾香拱之,幽幽其芳。不採而佩,於蘭何傷?以日以年,我行四方。文王夢熊,渭水泱泱。採而佩之,奕奕清芳。雪霜茂茂,蕾蕾於冬,君子之守,子孫之昌”
和著琴聲的節拍,清脆的童聲唱出了不一樣的韻味。是悲傷之後的淡泊,更是幽蘭自守的釋然,讓整個曲風也神奇的變得悠然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