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沉默寡言的傢伙明明在公司天天忙得連軸轉,卻還能在應酬結束後趕到醫院檢查他的動靜。深夜藥效過了,他在痛醒的瞬間,迷迷糊糊地感受到某個冰涼的掌心握著他滾燙的手指。
唐嘉輝聞到空氣裡縹緲的煙味,還有那自中學時就沒變過的淡淡香水味。
他又抽菸了,他最近怎麼一直在抽菸呢。
“連修然。”
“嗯。”
“這都幾點了,黑咕隆咚的,你坐在這裡要嚇死我嗎......”
“對不起,我本來可以早點來的。”
“別跟我對不起呀,多見外呢。把檯燈開啟吧,床頭櫃上有老祁拿來的書,你看一會兒,不然咱倆乾耗著多無聊呢......”
“沒事。我不覺得無聊。”
溫柔的,冷淡的男聲,在靜謐的午夜病房裡響起。比最好的止痛藥還要管用。
他悄悄的來,再悄悄的走。
沒有多餘的囑咐,也沒有熱情的寒暄,唐嘉輝留意到,幾個星期後,那男人身上的煙味漸漸地散了。和他傷情康復的進度保持一致,低調而不著痕跡,好像那些擔憂從未發生過一樣。
算起來,唐嘉輝大約就是在那個時候釋懷的。
“連修然,今年你生日是咋過的?說給我聽聽。”
“下了兩碗麵,和她一起吃了。”
“然後呢?”
“沒有然後。”
“喲!咋回事,經濟危機嗎,你啥時候這麼樸素了?”
連修然把切好的梨子放在小碗裡遞過去,那雙眼,依然是冷冷的。看到唐嘉輝興高采烈地開始進食,他順手撈起膝上攤開的書繼續看,不再搭理嘰嘰呱呱的病人。
唐公子不明白對方究竟對自己是什麼心思,他不說話的時候,陰沉的俊臉總是不夠溫柔,表情刻板,眼神銳利,他從來不是善茬,可他又該死地讓人動搖。
十月底的夜,起了一絲霜意。
披著棉衣的唐嘉輝,就像披著豹皮襖子的座山雕,風風火火地把連松雨押上了威風的座駕。
祁真是稱職敬業的司機和下屬,鑑於會里暫時沒人敢攔唐家少主,他總忍不住多問了一句,怕小崽子得寸進尺。
“今晚你可不回家住吧?”
“廢話。送完她,咱再開回醫院來。”
唐嘉輝把車子後座的毯子攤開,嚴嚴實實裹在她腿上,穿著睡褲的他比她這身行頭單薄,可他卻一點都不冷。越野車向前賓士著,沿途的街景向後移去,唐嘉輝靜靜地看了一會兒,忽然湊過去跟連松雨耳語。
“哎,你想不想看看我的刀疤?我跟你講,我現在也是有七個傷疤的男人了。”
他促狹地眨眼,彷彿那過往的一切驚心動魄都是在玩單機遊戲。
“......你還笑得出來呢?”
“怎麼笑不出來,這是咱老唐家的榮耀呀。我爸都沒這麼多傷呢,我這身體一看就是老大的設定,喂,你摸一下嘛。我又不收你錢!”
“我不要。”
“連松雨,不是我危言聳聽,你好歹熟悉一下我這副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