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江姑娘……脈象虛浮，凝滯不順，……又因為身體虧損，憂思過度，所以一直不能醒來。”
軍醫字斟字酌地說得很慢，一邊說，一邊小心翼翼地瞧著李景楓的臉色，真是怕太子殿下一個心情不好，要了他這條老命。
想了想，又朝著李景楓跪下了，謹慎地開口道：“微臣已開方煎藥，可以補脾通竅，清血化滯。但是——江姑娘身有舊疾，又未能痊癒，微臣醫術低微，無法根治，還請殿下帶江姑娘回宮，請御醫延治。”
相較於宮中御醫，隨行的軍醫更擅長於外傷的醫治，李景楓也明白這個道理，眉峰陰沉，揮手命軍醫退下了。
此時，他早已為惜芸解了穴，可是，任憑他如何呼喊，惜芸卻一直不曾醒來。
李景楓心緒難以抑止的煩躁，一回頭，望著那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人兒，惜芸雙目緊闔，面頰滾燙，額上臉上都是汗涔涔的，彷彿是陷入無邊的惡夢之中。
她柳眉輕蹙，囈語連連，卻始終，沒有喊過一句“李哥哥”。
李景楓在床前坐了下來，一邊給她擦拭汗水，一邊淡淡道：“芸兒，你在怪我，要懲罰我，所以才不肯醒來嗎？”
為了衝出戎國軍的包圍，他殺了所有的縉國人質。
或許是罪過吧，但——
若是再重來一次，他仍然會堅持自己的決策。
自幼便研習君皇之道，他早已看淡生死，一念之間，便是多少人頭落地，殺伐決斷，他從來都是舉手無悔。
只可惜，偏偏讓他遇見她。
彷彿是落入凡間的精靈，她年紀尚稚，未諳世事，卻天生就是那樣的善良而熱血，一派俠骨柔腸。
她太柔慈了，心如琉璃般晶瑩剔透，不摻一絲雜質，李景楓欣賞她，愛惜她，卻永遠不能做到她這樣。
善與惡，黑與白，在她眼裡是那樣的清楚分明，可是，這世間有多少事，絕不是一句簡單的對與錯就可以說清的。
若是因為那群縉國人質而瞻前顧後，停足不前，長風衛的銳氣與隊形就會被全盤打亂。
那麼下一刻，戎國人的鐵騎就會奔湧過來，獰笑著舉起雪亮的鋼刀。
芸兒可以心軟，但他不能心軟。
他的眼光看得更遠，更廣，也更深沉。
他選擇的，是一條充滿艱辛與坎坷的路，他有足夠堅硬的心腸，能夠承擔所有的罪惡，縱然雙手沾滿血腥，他也從不後悔自己所做的任何決定。
唯一的遺憾是，他很想保有她原本的那片天真純淨，可如今，卻又不得不親手打破它。
軍醫送了藥進來，又立刻識趣的退下了，那濃稠烏黑的一大碗藥汁，就擱在小几上。
李景楓抱起惜芸，左手將她摟在懷中，右手拿了小銀匙，小心翼翼地喂她。
只是，惜芸牙關緊咬，櫻唇緊閉，一滴藥也難以入口。
“芸兒，你乖一點，先把藥喝了。”
李景楓柔聲哄她，可是惜芸不理，臉龐緋紅，燒得滾燙，李景楓只能硬著心腸，捏著她的下巴強餵了一口。
立刻的，就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少女像小蝦米一樣地蜷起來，咳得身子都在瑟瑟的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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