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楓深深皺起眉頭，回頭問道：“他們現在服些什麼藥？”
一個軍醫上前稟道：“回殿下，臣原先給他們用的是軍中常備的黃芥、連翹、木艾等退熱去毒的藥材，可都不見效。後來臣又差人去附近的黃原城買了一些藥性更強的麥冬、硃砂根等物，加大分量給他們服用，仍然沒有起色，臣等如今也是束手無策——”
他聲調越說越低，只見李景楓的神色亦愈加陰沉。
那軍醫慌了，跪下道：“請殿下恕罪，臣等以前從未遇過此等病情，為救治病者，翻遍醫書，想盡各種方子，奈何無一奏效。”
“疫病兇險，非你之過，”李景楓略緩和了臉色，淡淡道：“我並無怪罪之意，不必如此自責。”
吳青松道：“殿下，等會微臣回營後立刻召集所有太醫，共同商討病情，擬定藥方，竭盡所學，也要將這次疫病控制住。”
“吳院正精通歧黃，一定能藥到病除。”
李景楓突然拍了下吳青松的肩。
房裡的燭光很是昏暗，淡淡光影投在李景楓的眉眼之間，布棉下看不清他的容顏，卻能清晰感覺到他眼眸中的那份凝重。
“此次疫情，來得兇猛，也來得蹊蹺。平安灘向陽而建，地勢開闊，歷來很少有疫病發生。這次事情，若是天災，倒也罷了，若是人為下毒，情形會更加複雜。……吳院正的忠心和醫術，父皇與我最是信得過，如今就全拜託於你，無論如何，要將這瘟疫控制住，不再傳播蔓延。”
“謹遵殿下旨意！”
吳青松恭敬答道。
李景楓神情嚴峻，在病者的床頭一一探視，這些患病的兵士大多已認不清人了，癱在床上奄奄一息，身體無法動彈，只能在床上便溺，那些惡臭，便是從他們的身下傳出。
李景楓似乎已漸漸習慣了房中的氣味，沿著床邊緩緩走過，腳步一頓，忽停了下來。
眼前躺在病床上的，是一個二十來歲的青年軍官，神色委頓，面容暗沉，喘得甚是厲害。
與旁人不同的是，他的眼睛半睜半閉，顯然沒有完全昏迷，尚存一絲清醒。
李景楓嘆息道：“是謝元！想不到他也染上這瘟疫。”
謝元是馬賀將軍手下的一名校衛，平日作戰勇猛，屢立戰功，馬賀曾數次上書褒獎，故而李景楓認識他。
聽到李景楓的聲音，謝元不知是哪裡來的力氣，竟完全睜開眼睛，雙唇微動，輕聲叫道：“殿下！殿下！”
滿屋的病人，只有他一人還能說話，李景楓不禁驚訝，立即安慰說，“謝校衛，你再堅持一會兒，宮中太醫馬上會送來新的藥湯。”
“殿下，”謝元向後縮縮身體，喘息著說道：“末將……末將有病在身，請殿下不要……與我靠得太近……”
吳青松已經擋在李景楓面前，連忙點頭，“他說得有理，殿下暫且向後退些。”
這位忠心耿耿的老太醫已顧不得僭越之罪，推著李景楓的肩膀，強行隔開了他與謝元之間的距離。
“唔……”
謝元痛苦地扭動身體，只在喉間發出一句模糊的聲響，也不知他是否聽清了李景楓的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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