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當年求娶王琇書,並非他本意,是被母親逼迫的。
母親說,光是王老先生的入室弟子還不夠,還得成為王老先生的女婿,王老先生才會不遺餘力地幫他。
他承認母親說得對,也依母親之命上門提親。
只是終究意難平,才會與姨媽家的表妹綠芸春風一度,有了孩子。
要說多喜歡綠芸,倒也不見得,他那時一心科舉入仕,沒興趣風花雪月,與綠芸越了雷池,更多是在發洩自己對於親事的不滿。
毋庸諱言,王老先生對他恩重如山,可這山一般的恩情,壓得他喘不過氣來,很長一段時間裡,王琇書在他心裡都不是妻子,是債主。
與王家的姻緣像一場交易,而他出賣了自己。
這是他心裡的一根刺。
功成名就之後,越是回想,越覺得委屈憤怒,也越看王琇書不順眼。
如果王琇書肯伏低做小、曲意討好也就罷了,可她沒有,還因為無意中發現肅羽的身世而跟他吵鬧。
他就更是厭憎。
但如果王琇書肯做出改變,他也可以給她幾分好臉。
王琇書並不知道,瞬息間他已經想了這麼多事,履行公務般說道,“你,明日去了王府,要守夫德。”
......夫德?世上只有婦德,哪來夫德?
盧東山拂袖而去,“不知所云!”
李媽進得屋裡,憂心忡忡地道,“你們又吵上了?唉,夫人吶,俗話說得好,忍一時之氣,免百日之憂。您為何非要跟老爺針鋒相對呢?”
她在外面聽不太清楚,但也知道,老爺是被夫人氣走的。
王琇書:“沒用。”
李媽:?
王琇書盡力解釋,“我說什麼,做什麼,都沒用。我的存在,於他而言,就是種屈辱。沒了我,他才能舒坦。”
盧東山的心理,可以用四個字來形容,大恩成仇。
想讓他記王家的恩,除非王家人全部死絕。
或者王琇書在他面前卑躬屈膝、奴顏媚骨,如此,才能讓他遲來的自尊心得到滿足。
但原身顯然低不下頭,彎不下腰,面上小白花一樣柔弱,內裡卻倔強,才會在這盧府活得無比痛苦。
李媽:“......不至於罷?”
王琇書十分肯定,“很至於!”
頓了頓,背誦功課似的,一字一句道,“盧東山此人,心胸極為狹窄,自卑又自負,一邊享受著王家的資源,一邊覺得這是種負擔。王家對他所有的好,在他心裡都是施捨,他像個乞丐。最終,恩情轉為仇恨,身份地位的改變,又讓他有了報仇的機會。”
喝口茶繼續道,“他恨我,還因為我對他知根知底,看過他最落魄的樣子。我活著,就是他慘淡歲月、落魄時光的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