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喜歡他從頭到腳的撫摸她,用洗頭發時的手勢,輕柔的,妥帖的,他讓她覺得自己是活著的,真實存在的。
這是一段最放浪,也最狼狽的日子。
一天夜裡,社群衛生站的醫生過來隨訪,檢查了孩子的發育情況,還帶來一沓測試題,她坐在沙發上全部做完之後,被告知患上中度産後抑鬱,如果不注意疏導治療,程度將會惡化,甚至還有自殺風險。
她心不在焉地聽著醫生說,全程帶著一種敷衍的微笑,醫生回去之後,她隨手把診斷書往邊上一放,並沒當回事。
錢宏鳴卻聽得很認真,尤其是聽到“自殺”兩個字,面色都變了。
這次之後,他像換了個人。
每天一下班回來就幫她一起帶孩子,一個月三次陪著她去醫院複查。
週末,他們一起帶了孩子去公園,在草地上曬太陽,囡囡學說話,開始能喊姆媽了。
圓溜溜的眼睛盯著她,咬字不太清晰,有些費力的一聲:“姆——媽——”
她看著囡囡紅撲撲的面孔映在陽光底下,仔細看,還有一些細小的絨毛,很像是某一種正在蓬勃生長著的植物。
心像是開了一個孔洞,有一些她不曾理解的物質正在偷偷地灌進來。
從前,她總是期待禮拜一,現在她卻又開始害怕禮拜一。
每次上街,她都走另外的一條路,繞過那家美發店。
這個禮拜一,她在廚房裡洗奶瓶,突然接到一個陌生來電,她看了一眼歸屬地,想也沒想就慌忙按掉。
過了一會兒,信箱裡收到了一段語音留言。
婆婆在家,她到出門去買東西的時候才點開來。
她把手機放到耳邊,小石的聲音傳出來:“阿姐,我要回老家了。謝謝你。我會記得你。”
她聽了好幾遍,才小心翼翼地把資訊刪除。
心裡說不上來是歉疚還是遺憾,但是確確實實鬆了一口氣。
這是一個初夏的黃昏,下午剛落過一場雨,空氣裡帶著一股草籽清新的香味。
周身的桎梏彷彿被解開,有很久很久沒有這麼輕松過。
她喜歡這種久違輕快的感覺,她還不想回家去,於是一個人沿著小區的綠化帶繞著圈子慢慢地走。
小區裡的人不多,她遇到兩個初中女孩,差不多是當初自己和翩翩的年紀,揹著書包坐在健身器材上一臉認真地討論著什麼。
她有點想知道她們在聊什麼。
突然有人喊她:“霜霜。”
她回過頭去,看到錢宏鳴牽著囡囡對她笑:“好久都沒出去吃飯了,今天我下班早,等會一起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