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悅重複：“拿出來。”
翩翩不甘示弱：“我沒拿。”
邊上看熱鬧的孩子們嘻嘻哈哈地學著她們兩個人的對話。
這樣的對話大概迴圈了五六遍，蒲悅沉默下來，翩翩沒有料想到這麼快結束，一時怔愣，突然蒲悅站了起來，緊接著一陣風飛速刮過翩翩面孔，一聲爆裂般的脆響，她慢了半拍才反應過來自己被她打了一記耳光。
兩個人扭打在一起，被拖進老師辦公室，都哭過一場，哽咽著還是重複在班級裡那套對話，一個說拿出來一個說沒拿，翩翩自作自受，騎虎難下，到了這個時候又犟又慌又怕，也只能不停自我催眠說我沒拿我沒拿我沒拿。
回到家裡，姆媽爸爸發現她的一邊面孔腫了起來，問她她說自己在體育課上摔了一跤。
隔天放學走出校門，蒲悅始終跟在翩翩屁股後面，兩步路的距離，她走她也走，她跑她也跑，像個幽靈一樣如影隨形，她要去她家裡告狀，告訴她爸爸媽媽，她拿走了她的練習冊，還有她的數學沒及格。
翩翩怎麼也甩不脫她，只好躲到小賣店裡磨時間，然而蒲悅有耐心等。
磨蹭到太陽快落山，翩翩沒有辦法，只能任憑她跟著她過橋洞，走到河邊，過橋再到河對岸，她的家就住在河對岸，後院有個小門，她推門進去，蒲悅很不客氣地跟了進來。
進門就看到翩翩奶奶坐在後屋小板凳上埋頭洗菜，翩翩硬著頭皮嘟嚷：“阿奶，這是蒲悅。”
翩翩奶奶抬起頭，蒲悅於是有些拘謹地喊了人，翩翩奶奶看著她笑眯眯：“你就是蒲悅啊，翩翩一天到晚提起你。”
翩翩被她說得很不好意思，面孔一熱書包一甩跑進了堂屋，蒲悅還是寸步不離緊跟在她後面，一踏進堂屋就和翩翩爸爸姆媽照了面。
翩翩第一次帶同學到家裡來，爸爸姆媽熱情過頭，爸爸去切西瓜，姆媽拿了椰奶出來，奶奶去燒點心，薺菜湯餛飩，一人一碗。吃好餛飩又吃晚飯。吃好晚飯再一起做作業，姆媽替翩翩削鉛筆，順帶著把蒲悅的也一起削好了。
蒲悅像是很不習慣被款待，自始至終十分羞赧，翩翩隔一會兒提心吊膽地看她一眼，生怕她要提起那兩件事。
結果一直到走蒲悅也沒開口，似乎已經忘記了跟著她回家來的目的。
這一年，翩翩爸爸剛考出駕照，東拼西湊買了第一輛小奧拓，開始跑黑車。
做完作業天黑了，爸爸開車送蒲悅回去，翩翩想兜風，也跟著一起去。
車窗半開著，晚風清涼。
兩個人並肩坐在車後排，翩翩嘰嘰喳喳說個不停，而蒲悅手腳並攏著，頭埋得很低。
再到學校，翩翩發現蒲悅不再問起有關練習冊的事情，她問別人借了一本，一聲不吭地埋頭重抄了起來。
翩翩在邊上看著，像是有些不忍心，幾次要想說什麼，但是最終沒說，蒲悅就這麼抄完了一整本練習冊。
二年級期末，兩個人幾乎都快把這件事忘記的時候，大掃除搬動桌椅，那本薄薄的練習冊突然從木頭課桌的縫隙裡掉了出來，翩翩看到尖叫了一聲要跑，說時遲那時快的，蒲悅恨恨的，一把揪住了她的衣服下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