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沉沉的天空吹起來冷風,風雨欲來,跡部的頭發又被吹亂,似乎帶著譴責的意圖,義大利的天氣真是變臉迅速。
小耶不知從哪叼過來一枝繡球花放在碑前,搖搖尾巴抵了抵新主人,跡部也把被他踩折的那幾枝鬱金香擺放在碑前。
然後一人一狗乖巧地坐了會,眼看天空越來越暗,風越來越大,小耶就歡快地牽著新主人離開了。
黑白相片上的少女,目光平靜地直視著前方,世界在她眼中逐漸坍塌。
那間被繡球花擁簇著的房子,金澤莫川就靜靜等在門口,看到歸來的被打濕的一人一狗,露出燦然的笑意:
“跡部少爺回來了,您可能有很多要問,進屋吧,要下雨了。”
從客廳到某個臥室的功夫,金澤就把事情講完了。
“那年手術後要修養,安吾父母就把我接回了祖母家,安吾放心不下就一起跟來,隨行的小耶活動量大經常需要遛狗,一次傍晚小耶跑到那條馬路上,安吾沖過去把它撲開,自己被貨車撞了,當場死亡。”
寂靜,整個屋子只有壁爐上的掛鐘搖擺聲,在這沉如固體般的寧靜裡,故人沉寂的訊息把他意識炸的粉碎。
開玩笑的吧,這種事怎麼可能……為了一隻狗。
“跡部少爺沒忘吧,小耶可是你送給安吾十六歲的生日禮物。”
一切因果簡單明瞭。
跡部面色蒼白如紙,他這些年準備的指責和質問從來不曾存在,無法宣之以口,根本不成立,他用憤怒怨恨鋪就的世界就地破碎,只把真實留給他,這整個世界都是她留給他的遺憾。
“這是莫裡的房間,你……看看吧。”
金澤莫川隨後離去,他並不確定跡部是否想知道這些,是否會覺得安吾愚蠢,可是跡部今天的表現都在眼裡……還是讓跡部看看吧,看看他姐姐最後的時光裡對跡部的感情,畢竟他難受了這麼些年,憑什麼跡部景吾就那麼瀟灑自在。
房間狹小有序,溫馨異常,跡部甚至能腦補出少女是怎樣呆在這裡的。
他向前在書桌裡找到一個本子,是之前常用的語錄本,並無遮攔的意味,旁邊還放著幾個日記本,寫滿了少女稚嫩的字跡,直到逐漸熟悉的字型浮現,女孩寫下:【我欠他良多,耽誤他這麼久。】
安吾的時光被記錄在這幾本日記裡,或許只有短短幾千字,跡部僅花十分鐘就能讀完的一生,這給他一種,目送安吾離去的錯覺。
關於她的記憶,永遠地留在了那個絢麗的煙花祭,還有薄霧消散日光初照的那個清晨。
跡部不敢再去細看,他坐在柔軟的床榻上,翻看一本相簿,正好看到少女的一生,在他手中迅速演變,直至一張合照出現。
神奈川u14dkn的合照,領獎臺中央的女孩一臉笑意,時隔數年後直戳中跡部的心髒,難以掩飾的悲愴和寂寥,彙成眼角的淚滴。
跡部抬眼看到那片鏡子中,少年眼角劃出幾滴豆大的淚珠,這個表情讓他終於明白——那天煙花下,安吾望向他的那個眼神——是不捨啊。
跡部忘卻了那個海上的夢境,忘卻了純白花園裡被純白和墨黑撕扯的少女,忘卻了與教堂神主相關的一切,可唯獨,記得安吾失去意識前的那瞬間。
是不捨,是不甘,是無處安放的愛意。
睡覺前那間屋子還在亮著,金澤莫川把加熱了幾遍的晚飯放進去,走的時候又說,“哦對了你看了日記應該知道,莫裡在十一歲之前是健全的,她變成聾啞人,全是因為我啊!”
“什麼……”跡部的聲音幹澀嘶啞,因這句突如其來的自首,把目光落在金澤身上。
“垃圾桶是我敲的,她去陪讀是因為我父母去世,她意外喪命於車禍,是因為我慫恿她遛狗的。怎麼樣?是我毀了她健全而正常的一生。”
跡部氣急,掐著他脖子就要發洩,手機此刻嗡嗡嗡地作響,顯示“生意夥伴12”的來電。他沒去接,手機響完後收到一則留言,“親愛的景,你是今晚的飛機嘛,iki已經到家嘍,食材都準備好了,等你回來我給你個驚喜哦!”
聲音甜蜜,稱呼親暱,這則不合時宜的留言讓跡部感到反胃,他這才看到手下的金澤莫川正在憋笑,甚至笑出來了淚花。
“這個iki哈哈哈哈,是那個日籍留英營養學的吧?留著一頭烏黑的頭發,還會給你做早飯的吧?啊哈哈哈哈。”
跡部突然困惑金澤怎麼知道,臉色笑得染上病態紅的少年說,“很簡單,這些年你遇到的與她有幾分相似的女人,都是我指點的。”
“別這麼驚訝,別裝作憤怒,你和之前的victoria相處得不是很好嗎?不那麼顯赫的出身,卻足夠幽默風趣,身姿曼妙,臉蛋漂亮,最重要的是,與安吾有八分相似啊。”
“你指使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