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傳來隱約的鐘聲,過一會就該下葬了吧。
小耶撒潑打滾,用不完的力氣,拽著狗繩就要往路邊沖,隨行管家及時制止,“景吾少爺,那邊車輛行駛太急,非常危險,還是去後院吧。”
跡部看著小耶躍躍欲試的樣子和那條遠處靜靜躺著的馬路,一時對一個猜測感到好奇。闊大的平原吹來涼爽的風,跡部的發絲被吹得飛揚,襯衫獵獵作響,遠處馬路上的車疾馳而過。
他一時想起了記憶裡,那個藏在純白之後的花室,似乎有什麼要馬上被揭露,在將要邁步向前跡部再次被叫回,“景吾少爺,葬禮到下一步了。這邊。”
“啊。”跡部回過神,剛才那種被控制住心神的感覺逐漸消失,他不敢再看那邊的天空,回到院內的人群中。
葬禮在下午進行,面目慈祥的老人被蓋上白布,在一眾人的哭聲下,回歸土地的擁抱。
金澤莫川在老人手下壓上兩枝繡球花和一枝鬱金香。
天空有些陰雲了,吹起了小風,空中有些破碎的花瓣飄舞著,遠處山坡上的教堂傳來鐘聲,老人過往的一切隨著土壤的陪送,一同被埋葬。
在肅穆的鐘聲裡,跡部知道他該走了,設想的再會的可能,一個都沒實現,五年了,還是沒能見到那個人。不過知曉了他們並不虧欠,不是誰依賴誰,誰決定誰,也會讓他心裡好受一點。
也許今晚跡部的夢裡,安吾不用那麼姿態卑微了吧。
手裡牽著的小耶忽然狂吠幾聲,拉著跡部就往一個草叢鑽,根本無法制止。
隨行眾人看到這一幕,一時沒有及時制止,等到回過神之際,不禁言語激烈出言相勸,金澤莫川站出來安撫大家,“那邊的客人我前去找尋,大家能來小川替祖母謝過各位,請大家慢走。”
“小川,我們雖未知道詳情,但這只狗鬧出太多悲劇,我也只是給出勸告,不要喂養了為好。”
“謝過大家的好意,小耶是姐姐生前最愛的狗狗,我會妥善處理的。”
眾人一片唏噓,最後一一勸導小川莫要太過傷心,照顧好自己,然後結伴離去。
只剩下原地樹立的墓碑。
“可憐這個世界吧,它本應得到的,卻由你,和你的墳墓,盡數吞噬。”
小川適時想起義大利的這首十四行詩,猶如亂蹦的琴絃,在情緒達到頂端時脫口而出。他看著那片綠蔭,想到跡部或許已經見到了真相,一絲笑意在臉上浮現,帶著難以言喻的悲愴。
“不是小耶,而是我害了她啊。”
跡部被小耶拉著,奔跑迅速地鑽過一片茂密異常的灌木叢,他被遠遠甩在身後,找了半天才找到小路的出口,迎面一陣花香襲來,刮過他的頭發和眼尾,酥酥癢癢的觸感,猶如故人歸。
跡部轉頭叫著小耶,試圖找尋,目光所及是一片金色的鬱金香花田,而他腳下就不幸踩到了幾枝,回過神後趕忙抬腳扶起花枝道歉。
“嗚汪!”
他循著叫聲走到另一邊,眼下這種奇異的感覺,壓迫著他的神經,在因奔跑迅速而急促的呼吸聲裡,跡部看清眼前的景象。
漫天的金黃色鬱金香擁簇著一塊石碑,跡部走過去彎腰看了一眼,當即不可置信地皺起眉,他的心一下跌落谷底,看到中間的相片更是嚇得失神。
“愛女安吾莫裡之墓”——立碑時間正是五年前。
仿若今日的重逢,是時間的玩笑。
“騙人的吧。”他呢喃著,巨大的落差感讓他一時無法適應。而中間那張相片正是之前國中時,網球社給她拍過的一張正臉照。
被用作了長眠在這裡的象徵,安吾莫裡被永遠定格在了五年前。
小耶在他身側搖著尾巴,撲了撲墓碑,要他前來看看。
跡部失神地看向小耶,“你這是帶我來……看她?”
“嗚汪!”小耶低聲嗚嗚著,搖著尾巴,繞著墓地又轉了幾圈,一旁的鬱金香都為此空出一個圓的土壤邊,小耶估計經常來轉悠,跡部甚至能聯想到小耶會怎樣來這裡轉圈,沖過綠色的青草高地,鑽過茂密的灌木叢,與金色花園裡的石碑相會。
眼前的墓地又會怎樣在四季交替中,因著何種願景,最終等到了他。
“難怪,難怪你一直杳無音訊,我也沒那麼可怕可你從未接過電話,原來是……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