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還幫他說好話?看來你不是真的討厭他。”
“我當然是真的討厭他。”原則問題,要不是莊殊絕,盛悉風都要翻臉了,“但沈錫舟也是有優點的。”
“那你倒是說說看。”莊殊絕饒有興致,“你把我說服了,說不定我就原諒他了。”
盛悉風腦子都快宕機了。
沈錫舟吧,長得不怎麼樣,氣質像流氓,性格更是爛得沒話說,連給她補生日禮物都是垃圾,險些把她氣死。
在那苦思冥想之際,一件發生在很多年前、她曾不解其意的往事,忽然跳出了混茫的記憶之海。
那時候,盛悉風三歲,沈錫舟六歲,媽媽的堂弟結婚。
每每有親友結婚,大家總是希望能表達對他們家的重視,表現之一,就是把出風頭的任務交給他們家裡的幾個孩子。
那次也不例外,盛錫京與新娘的妹妹是花童,兩個小的也有任務,童男童女滾床,意為多子多福。
婚禮當天,新郎的母親領著他們兄妹倆去了新房。
沈錫舟背誦著吉祥話,床頭床尾來回滾了三遍:“走進新房喜洋洋,新人請我來滾床,滾床滾床,兒孫滿堂,先生貴子,再生貴女……”
一等沈錫舟結束,盛悉風就迫不及待地爬上喜床:“這下該到悉風了吧!”
新郎的母親和姑姑互相交換一個眼神,招呼她下來:“悉風不用滾,哥哥滾就行。”
盛悉風:“為什麼?”
新郎的母親說:“乖乖,床上都是花生瓜子。”說著,她把盛悉風的手用力摁下去,堅果粗糙的外殼抵著孩童稚嫩的掌心,“你看,痛吧?”
盛悉風想滾床,一切都能忍:“不痛,一點也不痛。”
沈錫舟和江開在校門口久等盛悉風不出來,給她打電話也不接,直到碰上歐燦晨,才得知莊殊絕讓盛悉風堵在廁所了。
沈錫舟瞬間變了臉色,撒腿往教學樓狂奔。
莊殊絕就不是個能容人的性子,不爽誰就幹誰;盛悉風戰鬥力不行,但是又菜又愛玩,吵不過就哭,哭不過就搬出老師和家長,一點小事都能讓她鬧大。
這不是彗星撞地球嗎。
想象中的爭執並未發生,倒是聽盛悉風提起了一件往事。
那幾個大人以為他也小,殊不知,他第一時間就明白了大人們意欲何為。
當下的第一反應,是痛快。
頭生稀罕末生嬌,苦就苦在半山腰,這點在盛家體現得淋漓盡致。
更何況盛悉風承載著“潑天富貴,福及滿門”的命運標簽。
自盛悉風出生後,他再也沒有被媽媽哄著睡過覺,他睡覺的地方,從爸媽的大床,變成三樓一個人的房間,他說害怕,爸媽叫阿姨陪他,他找茬說阿姨身上是臭的,拒絕阿姨碰他的床,於是他又多了個寵壞了的小孩的罪名。
鬧了一個月,爸爸忍無可忍,不顧他的哭求,把他打包丟到外婆家。
他那時還小,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外婆家住了多久,總之對一個3歲的孩子來說漫長如三個世紀,他不懂電話的原理,只會一遍遍對著盲音的話筒央求“爸爸媽媽小舟想回家”;他那時也還沒那麼硬茬,知道服軟,最後回到盛家的代價,是保證會自己睡的承諾。
他幾乎每天都因為盛悉風捱打挨罵,等盛悉風大點了,他總是和她吵架,有時候是他錯,有時候是她的錯,可是沒有人在乎理由,不管他如何述說自己的委屈,只要盛悉風哭了,就一定是他的錯。
本就稀有的爸爸的懷抱變成了盛悉風專屬,他才知道原來忙碌的爸爸也可以有這麼多空。
唯一一次例外,他和盛悉風打鬧,她的積木害他眼睛受傷。
爸爸第一次為他罵了盛悉風,終於他又能被爸爸抱著奔走在醫院,他縫針的時候,媽媽心疼到落淚。
他哭得止不住。
卻不是因為痛,但如果痛能換來爸媽愛他,他願意痛。
“你是小男子漢,”爸爸溫柔地哄他,“要勇敢一點。”
爸爸答應他,他縫針時的眼淚,會是他和爸爸媽媽三個人之間的秘密。
受傷的那幾天,是盛悉風出生後,他最幸福的日子,他想吃的,想玩的,都可以得到;即便他和盛悉風吵架,也沒有人會罵他打他,還會哄著盛悉風不要鬧他;媽媽每天來他房間哄他睡著才走,爸爸每天下班不管多晚也會來看他。
但幾天後,他和盛悉風拌嘴,他說盛悉風嬌氣,盛悉風不服氣,說他才嬌氣:“你以為我不知道嗎,爸爸都告訴我了,你打針的時候哭了。”
他這才知道,爸爸言而無信,為了哄盛悉風開心,早已出賣了他們之間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