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裡,沈錫舟埋頭趴在桌上休息。
“他怎麼在這睡?”李明哲小聲問先來的歐燦晨。
歐燦晨言簡意賅地告訴他:“莊殊絕一個人在休息室。”
李明哲先是疑惑,繼而點點頭,表示懂了:“社長還是有紳士風度。”
不過究竟是出於尊重還是嫌棄,還是不說破為好。
大家刻意放輕了走路和說話的聲音,沈錫舟還是很快醒來,他抬手看了眼表,時間差不多。
這不是主位,不過他向來不在意這些,沒挪位,環視一圈:“人到齊了吧?”
得到答複:“殊絕還在睡。”
李明哲離門最近:“我去叫她。”
“我去吧。”沈錫舟站起來,“正好想拿點吃的。”
“哦。”李明哲不疑有他,坐了回去。
沈錫舟也是半小時之前剛發現的。
有些人平時冷冷清清的,但剛睡醒的聲音,嗲得要死。
莊殊絕第一次正式參與少年新事的社團活動。
一切從簡,說開例會,實際上沒講幾句正事,沈錫舟坐在最上首,拿著筆記本和水筆主持大局:“明天升旗,主持人?”
不等社員們發言,他抬眸看向坐在長桌對面雙手托腮的人:“莊殊絕?”
莊殊絕猝不及防被他點名,稍一怔,沒放下托腮的手,聲音含糊懶散:“行啊。”
“開場白要自己寫,沒問題吧?”
“沒。”
“今天寫完,我看一下。”
“嗯。”
沈錫舟複又低頭,筆尖在指尖上一通流暢而快速的遊走,記她名字。
一邊寫,一邊問了句:“升旗儀式的流程知道嗎?”
莊殊絕好歹已經在遠橋待了一個月,大致的流程看過幾遍。
但細節和注意事項不夠清楚。
“不太知道。”
他寫完字,抬頭看她一眼,公事公辦的口吻:“待會跟你說。”
轉而面向其他人:“下週節目確認沒?”
“確認,主題是,”一個名叫衛潔的女生說到這裡,換了方言,“《逐漸消失的方言》。”
她開了道口子,會議室裡陷入短暫的嘈雜,大家開始運用熟練或不熟練的申城話互相問候。
誠如主題所言,相當一部分社員的方言是很不達標的,腔調怪裡怪氣,一聽便知鮮少使用,只會蹦一些髒話和最基礎的短句。
社裡大都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唯有李明哲是例外,他來自一個大眾印象中比較貧窮落後的省份的農村,七八歲的時候才跟著父母在申城定居。
許多年過去,他徹底改掉他覺得老土的鄉音,父母生意步入正軌,家裡條件越來越好。
他從來不提自己故鄉,少年新事的夥伴們也不知道,只有沈錫舟,有次無意間看到過他的身份證。
什麼都能改,只有身份證號,出生即唯一,永遠關聯著那個讓他自卑的地方。
不知道沈錫舟注意到沒有。
當這一刻,處在一群“血統純正”的本地人之中,聽他們說著他聽不懂的語言,彷彿有一條無形的溝壑,悄悄將他與原本親密無間的朋友們劃開陣營。
他好像又回到小時候,放暑假第一次來到申城,對面繁華大都市的那種茫然無措,羨慕又自卑地打量路過的穿著洋氣的城裡孩子。
沈錫舟在半分鐘之內控了場,他反手用指關節敲了下桌面,示意大家安靜,然後以普通話問:“下下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