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輝煌的正殿內良宴未散,四面八方的貴客,男女老幼,一支接一支唱歌謠,應接不暇,更有人情難自已,離席手舞足蹈。
丹砂喜靜不喜動,隨喜陪坐,一面處理事務,打發乳母送王女安歇,又約束迦陵不要亂跑。和他相熟的貴人,還得分神應酬。
阿含暮過來,王君趁機鬆口氣,問他巡夜情況。阿含暮看到丹砂滴酒不沾,今晚也沾染一身酒氣,熏熏然,被火盆烤得臉龐紅潤,格外容光煥發,交代了小風波。
丹砂說:“先問值夜宮女,我想她不是無故淘氣。”
領頭宮女連夜追查,事先規定新人不得接觸朱嬴,盤問的都是舊人,侍從都答不出什麼。朱嬴爬屋頂的舉動正是那兩個新來的宮女稟報的,她們畏懼東窗事發,咬定自己只是望見人影,不曾對話,僥幸被放過了。
阿含暮頗有微詞:“怎樣,我說錯了?她又躍躍欲試。”
“屋頂姑且仍是寢宮,呃,倒也不算出去。”丹砂笑著開脫,“明天我批準野利放假陪她去城裡走走。”
他明日行程仍舊很滿,有烏孫禪師來訪,是他的故舊,朱嬴又不是居士,不便露面,索性放她去宮外玩耍,稍稍補償他的冷落。
野利樂得逍遙,興沖沖進宮,不停催促:“快,今天帶你開開眼界。”
兩人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路遇迦陵,哄他做東吃了一頓大餐。迦陵嫌她倆嘰嘰喳喳,付了賬就跑。
飯後,野利說今日塔院人少,正好可以去祈禱。踏入塔院,果然是清幽古剎,野利一一介紹,門如何,柱如何,塔如何,笑說:“是我祖上的手筆。三代吃這碗飯,偏到我這裡斷了。”
領路去了許願池,朱嬴拿出五銖錢,野利說:“這兒的神認不得漢朝的錢。”借給她一枚銅幣。
野利問她許了什麼願望,朱嬴笑說:“我希望學士能夠對你改觀,刮目相看。”
野利不以為然:“我也剛好祈禱你以後過得好點兒。”
兩人在石塔上游戲,一個人出一個主意,猜謎、劃拳、擊掌都玩過了,朱嬴提議射覆。
她握著拳,問裡面有什麼。野利翻來覆去,仔細看了一會兒,笑說:“我懂了,是沙子。”
朱嬴好奇地問:“你怎麼知道,我刻意拍幹淨了。”
“你就是拍得太幹淨,瞧,指甲磨花了。”
“可惡,果然是祖傳的本事。”她一把揚了,拍了拍手。
接下來的節目,她倆沒主意,俯瞰塔下孩童背對人群數數,一群小夥伴快速躲起來。
“不如捉迷藏吧?”野利提議。
“抓你?”朱嬴問。
“誒,我一到時間要回去巡視,你只用守株待兔,不公平。你藏,我找。”
“這是你說的。”朱嬴壞笑。
“我們約法三章,第一,不能出城,第二,不能用武力脅迫人騙我,第三,不能偽裝。敢玩嗎?”野利扳著指頭,立下三條規矩,似笑非笑盯著朱嬴。
“你一個人,縱有三頭六臂,我也不怕。”朱嬴斜了她一眼。
“哎呀哎呀,你忘了,我做事向來不擇手段。沖著獲勝,我可不會留情。”
“正巧,我也是。”
兩人約定決勝的時辰,三擊掌後,朱嬴開始躲藏。暮色四合,野利看到她的身影越來越小,直到消失。
她身處高塔,望著王城,如同棋子林立的規整棋盤,回望高聳華麗的王宮,意味深長嘆道:“一個小卒子力有不逮,棋子還是需要國王統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