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您很聰明,恕我冒昧,看不懂女孩子心意,不解風情,咬文嚼字,無論如何稱不上‘聰明’二字。”野利非常謙恭地回答。
此話一出,眾人默然。都尉心想,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只怪他沒豔福。學士深知逆徒巧舌如簧,忠言逆耳,反落了不是。
野利上手奪,丹砂先一步持紙張靠近燈燭,豔紅火舌燎上一角,像饞極了,吞沒一紙文書。
他似笑非笑,轉向他倆:“好了,你們鬥法,總要把刀子紮到外人身上。”
朱嬴不知野利誆她,到了約定的日子,老老實實進宮,和幾個女子呆在屋裡等候。這些姑娘皆是盛裝打扮,更有濃妝豔抹的,朱嬴心想,對手真多,她們又是胡人,我該怎麼出奇制勝呢?
胡姬們也不禁錯愕,她們沒料到漢女也來競選,好不鬱悶,一來漢朝威勢赫赫,得罪不起,二來這姑娘光彩照人,不可逼視,又有一股天之驕女的氣勢,雄踞東方,教人隱隱畏服。
眾女各懷心思,一時間沉默,直到宮女說王君禮佛,請諸位先用膳,擺上茶飯,才有些動靜。朱嬴以為飯後考核,安心吃飯。
她自認為風平浪靜,哪裡曉得一出大戲就要開演了。
匈奴施展詭計,一面在酒水裡下藥迷倒旁人,讓自己人捷足先登,另一頭也下了□□算計王君,幹柴烈火,不信生米煮不成熟飯。
偏偏朱嬴不敢貪杯誤事,滴酒不沾,反而討茶吃,奸細摳摳搜搜倒了半碗,又帶她去極為偏遠的房間歇息。
朱嬴面紅耳赤,想解開衣服,卻不太會脫禮服,愛惜衣裳,不敢損壞,走去外面吹吹風。
她越走越熱,兩腮如同著火,轉到一處,門內橫一方奇石,好似兩扇白蚌殼,朱嬴將臉貼上冰著,舒服了些,又想弄些水來洗臉。
她四下尋找,果見簷下有一口窄窄的井,井口是四方雪塊般的白石攢成,望之生寒,痛痛快快抹了一臉。
朱嬴察覺人影晃動,扭頭瞅見一個女人探頭探腦,衣服不像宮裡人,她喝道:“小賊,哪裡跑!”
女人轉身要跑,奈何手足發軟,被她扭住胳膊,掙脫不得,朱嬴解下腰帶,將賊人牢牢捆在柱子上,自鳴得意:瞌睡就送枕頭,待我告訴侍衛長,她定是很滿意的。
一時不察,褲子嗖嗖往下掉,她伸手拽上提,心想令找條腰帶紮上要緊。左看右看,房內黃絹無風自動,如水中藻荇。長安尚無佛寺,朱嬴以為只是無人的靜室,料想帶子繁多,借用一條不礙事。
她輕手輕腳跨進門,只顧挑選可心的帶子,背後冷不丁吃了一記偷襲,她哎喲叫喚,僅僅吐出一聲,一線冰涼貼著面板,一柄匕首橫在咽喉前,一手攥緊長褲,一手摳住對方的手求饒:“好漢饒命!”
利刃接觸,卻不疼痛流血,原來刀背相抵,對方雖有敵意,尚未起殺心。
“你下的藥?”刀尖調轉,抵著臉頰,堪堪未曾刺破面皮。
“不是,不是!”朱嬴周身熱汗轉為冷汗,不知是不是累著了,手腳虛軟,也可能因為被人抓住了把柄。她生怕對方一怒之下結果自己,趕緊抓住對方的手,既是求饒,也是防禦。
她發現手上濕濕的,嗅到撲鼻的血腥氣,生怕身後人狗急跳牆,緩緩松開手指。她聽嗓音是王君本人,不敢犯上,生怕他治罪。
且說丹砂素喜獨自參禪,甫一發作,微覺異樣,院子有人潛入,他有意抓活口,潛伏門後,請君入甕。半路上出來一個歪纏的,青天白日廝打起來。
他誤會外頭狗咬狗,靜觀其變,又不能不呼吸,不覺吸入更多的香,中毒越深,匈奴下的是給牛馬的藥,他為了忍耐,拔刀在手上劃了三四道,以疼痛維持清醒。
朱嬴極盡小心,顫聲問:“大人能否放開我?”
這句話教丹砂暗暗鬆了口氣,思慮片刻,調勻氣息,一收匕首,勉強吩咐:“走罷。”
她不敢回頭,顫顫巍巍走出去,兩股戰戰,手也抖,一時不穩,褲子歘地掉下去。
白光一閃,當地一聲,匕首釘進木頭,離門口一步之遙,她被摁在了門上,男人急促熾熱的呼吸灑在脖子上,濕熱地咬她,像濕漉漉的梳齒按進肉裡。她死到臨頭只好叫嚷:“你別——別扯壞我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