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會兒,他們回來後,無射和公孫送朱嬴去灞橋,她上了馬車,對哥哥強調:“噯,你發過誓,不許半路抓我回來。”怕他反悔,立刻坐下,毫無惜別之意。
馬車搖搖,走出長安城,她望著天上的大雁,恨不得自己也有一雙翅膀,快快地飛到西域去!
金河複玉關,將士們山呼海嘯般高歌,彷彿在給她別開生面的送行:
“四夷既護,諸夏康兮。
國家安寧,樂無央兮。
載戢幹戈,弓矢藏兮。
麒麟來臻,鳳凰翔兮。
與天相保,永無疆兮。
親親百年,各延長兮。”
朱嬴熱血沸騰,身邊不知道誰說:“戰爭結束了。”
戰爭結束了,她要走出玉門關,親臨那片神秘廣袤的土地!
卻說無射送走妹子,轉頭看見友人微笑,問:“你們說了什麼?”
“郡主送我錦囊,說三天後開啟。”
“你還是馬上拆了它,她心眼多得很。”
公孫開啟錦囊,取出紙卷,寫著:“待我三月,不來而後娶。”
“公孫兄弟,她要去整整一年。”夏侯嘆了口氣,早知沒戲。
公孫不以為意,笑說:“郡主還讓我多照顧你。”
夏侯哂笑,不語。
日頭越來越熾熱,連綿的耕田變為草原,漸漸可見黃沙。
有人說:“早點到屯田就好了,真怕遇上胡人。”
“怕他們,為什麼?”朱嬴問。
“他們跟咱們長得不一樣,紅眉毛綠眼睛,性子野蠻得很。”同伴說。
朱嬴笑了笑,想,一群蠻子,我可不怕。
她在閑聊中打聽所到之處,料得慢慢接近西夜國邊境,一步步換到最末尾的馬車。
這日正午,日頭毒辣,眾人昏昏欲睡,在綠洲歇腳時,她瞅準時機,裝作解手,越走越遠。
她眺望柳葉一樣細小的綠洲,縱然熱氣侵襲,胸中熱血上湧,她終於邁向了自由!
朱嬴風塵僕僕來到王城外,用頭巾遮住半張臉,若無其事排隊進城,守衛問:“叫什麼名字?從哪裡來?通關文牒呢?”
她可憐巴巴雙手合十祈求:“度牒在包袱裡,路上不小心丟了。”奈何守衛鐵面無私,板著臉轟人。
她走遠幾步,邊走邊尋思,怪哉,說是撮爾小國,但是衛兵也太多了。她思來想去,仗著身手敏捷,決定翻牆而入。
深夜,她腰纏麻繩,踅摸守衛薄弱處,伺機溜進去。走了半個多時辰,城牆還是十步一人,犬吠隱隱,固若金湯。
走到一角,靠近陡峭山坡,道路崎嶇,幾乎沒有立足之地,她硬翻過去,在坡底看到一個人,吭哧吭哧鏟土。
走到背後問:“挖墳?!”
那人唬了一跳:“要死!誰埋這裡,站著死嗎?”
朱嬴聽聲音也是女的:“你也想偷溜進去?”
“我是長史,用得著偷溜嗎?”對方義正辭嚴,“你鬼鬼祟祟,該不會是奸細吧?”
“哼,無憑無據,含血噴人!”朱嬴犟嘴,刻意走出很遠很遠,直到轉角,久久未見追兵,前面有個門洞,大門緊閉,一片昏暗,心下雀躍。
她沒聽到人聲,胸有成竹,拋上繩索勾住垛口,攀爬上去。城門上有塑像,觸手冰涼,不知是銅還是鐵,她懷揣繩索,蹲在暗影裡,又等了片刻,仍舊鴉雀無聲,並無半點燈光,藉著月黑風高,摸到牆邊,打了個結實的結,從麻繩上悄悄下去。
腳沒沾地,忽然冒出來好幾個人,手持兵戈,撒開羅網,一下子罩住她,朱嬴望見他們黑衣黑褲,有備而來,只能認栽,被押進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