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到那裡時,那些個胥吏衙役們正在喝酒吃肉,滿面紅光。
周圍遠遠地圍了一圈衣衫襤褸的黑瘦小孩兒,看著那邊桌子上的菜餚流口水。
此時,那些村民總算是知道了,為何村長大媳婦與大兒子方才是抹著眼淚回去的。桌上的雞鴨,怕都是村長讓那一對兒夫妻無償送來的吧?
村裡的人,聞著香味,俱是默默地蹲守在自家的糧食旁邊,臉上盡是麻木。
閻尋跟著小五哥,心裡不是滋味。
這樣的日子,何時是個頭?
又等了小半個時辰,那些“大人”才開始點收糧食。村人立即害怕起來。害怕他們像往年收糧稅那般,會踹兩腳裝糧食的籮筐作為“辛苦費”。
“李柱子,一百五十斤糧,齊。”
“陳三錦,一百二十斤糧,齊。”
“李小樹,兩百斤糧,齊。”
“閻秋哥,一百五十斤糧,齊。”
“蔣小五,八十斤糧,齊。”
“閻尋,十斤,齊。”
……
一個胥吏記著數量,一邊唱說,得了“齊”的,就算是過關了。若是得了個“缺”,那便是村人帶來的糧食與應交數額不對。
眾人心裡五味陳雜。這些胥吏沒有貪心“辛苦費”。可即便這樣,他們還是痛心於無端多交的糧食,哪怕朝廷說,會對消往後的糧稅,但是他們不敢奢望真的如此。
其中,有個小夥子帶不夠要求的糧食數目,缺了五斤。
胥吏不耐煩地叫小夥子回去帶五斤來,小夥子哭訴家中老孃老爹病重,他實在交不出餘下的五斤,求他們通融一下。
村長想要將人拉開,但速度比不上衙役,只見對方拿著刀鞘,就往那小夥子身上抽,小夥子不敢躲,只能是被抽打得痛哭哀號。
村長帶著人求情,卻見胥吏冷笑著道:“他不懂事,村長你也不懂事嗎?這還是輕罰,若是重罰,打他的就不是刀鞘,而是,刀刃了。”那個胥吏聲音陰冷,讓眾人齊齊打了個冷顫,只能是咬緊牙關,不去看那個小夥子。
又過了一會子,領頭的那個胥吏才擺手示意衙役罷手。
而這個時候,小夥子的弟弟已經提著一袋子糧食來了。那是他家僅剩的一點糧食了!
小弟弟他哭唧唧地將糧食給了胥吏。胥吏檢查了一下,哼了一聲,道了一聲“齊”。
眾人都鬆了一口氣,而那小夥子卻是被扶到一邊,呆呆的像個木偶。
太陽西下之際,糧食都被裝上了馬車,不一會就消失在村人視野當中。所有人都像是木樁子一樣,一動不動地望著村口方向。
忽然,也不知是誰起的頭,哭聲此起彼伏,最後有老人嚎啕大哭起來。但只有哭聲,而無罵聲。
還有一個多月才到秋收。家裡那幾斤糧食如何能撐到秋收?況且如今天大旱,莊稼長勢愁人,都不知道秋收能收幾多糧食。若是糧食少,朝廷又收糧食,他們該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