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從“金豐國際”出來,我們三人鑽進了桑塔納裡。上車以前,我還煞有介事地拍了拍車門,但姜敏敏也是個不識貨的主,眼睛只顧盯著齊不悔,問他接下來有什麼計劃,絲毫不考慮我的感受。
齊不悔從鼻樑上拿下了金邊眼鏡,用衣角擦了擦,反問能不能去見一面江源生。姜敏敏神色猶豫,因為從結案記錄結束的那一刻起,市公安局在明面上不再參與此案的調查了,即使是她現在也只能以私人身份給我們提供協助。並且上頭不希望任何旁人知道他們暗地裡找“ 捕手 ”合作的事情,而江源生作為觀察力敏銳的老刑警,很難不對我們的身份有所察覺。
爭論再三後,姜敏敏勉強同意我們用“私家偵探”的身份接觸江源生,但她始終覺得啟用“私家偵探”對重案組的形象是一種損害,顯得他們無能。齊不悔對她自貶的說法倒是沒有異議,因為在他眼裡看起來,無論是我還是姜敏敏都是連白金級別能力都不到的行外人,雖然此時我還不知道這廝到底有什麼好囂張的,但還是幫二位打了圓場,說無論是重案組還是“私家偵探”,最終的目的都是抓到兇手,用人多合作好辦事的理由打發江源生應該不算突兀。
江源生暫住在福田區一家叫“新京閣”的三星級酒店裡,姜敏敏說他自從帶了證物到局裡,就密切關注著重案組對賈育芬事件的追查,說是看看自己有沒有能幫上忙的地方,如果能盡早破案,算是還了他一個心願。
我們在酒店樓下的大堂裡見到了江源生。他頭發半白,背部還有些佝僂,但步伐輕快矯健,想來是有經常鍛煉的緣故。他見到姜敏敏來找,喜上眉梢,忙問是不是案情有所進展。
姜敏敏尷尬地笑了笑,解釋說她找了兩個得力的幫手,想必對案情的調查會有所幫助。我聽她沒有如實相告重案組已經不管此案,想必是不想讓大老遠跑來提供證物的江源生寒心。
“私家偵探?” 老刑警以懷疑的目光打量著我和齊不悔。我挺了挺腰板,甚至考慮要不要亮出肱二頭肌表現出自身的可靠性,卻見齊不悔那廝只是靜靜地坐在一旁,半分未動。
想來也對,在外人的眼裡,我們一個是看起來高挑但弱不禁風的斯文敗類,一個是一頭雜亂黃毛,四肢發達的愣頭青,怎麼看我們都才像是應該被抓起來的那兩個。
姜敏敏費了好大一番口舌,江源生才漸漸放低了戒心,讓我們有話直問。他那語氣彷彿我們二人是他地方派出所裡的嫌犯,雖然人已經退休,但氣勢還在。
齊不悔也不客氣,直言想知道鳳溪村案件中,死者丁小春事情的細節,並說最好一字不差,從頭到尾再講述一遍。江源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眯起眼睛開始回憶起十三年前的那一天。
江源生說,他當時所在的縣公安局的管轄範圍是包括鳳溪村在內的五個邊陲村落和一個縣城,而鳳溪村是這些地方中,經濟最落後的一個。那個時候鄧小平總書記剛剛推行改革開放不久,鳳溪村這些地方仍舊是未開化的狀態。他被發配到當地後,心情那是生不如死,覺得自己的前途全被那個該死的上級給葬送了。
所以直到村民來報案說,鳳溪村的田地裡出現了一具十五歲少女的屍體,他才真正的第一次走進這個村落,開始瞭解當地的人和事。
死去的十五歲少女就是他一手下的同鄉丁小春。他帶著人趕到案發現場時,發現現場已經被破壞了。
“這麼一個小村子發生了這樣的事情,還不是所有人都圍著看?” 江源生嘆氣道。
他扒開人群,命同事把周圍的村民驅趕開來,自己則開始勘查現場。死者的死亡時間在六到八小時,死狀是相當慘烈。丁小春脖頸處被自己的胸罩緊緊勒著,臉色青黑,指甲裡嵌入不少碎石泥土,在死前激烈的掙紮過。她的處女膜破裂,但奇怪的是,體內沒有留下精ye。屍體周圍血跡橫流,那血腥味讓人這輩子都忘不了。丁小春的肚子被人劃開一半,血水就是從肚皮處汩汩流出,都快流幹了,然後他發現,肚皮上的裂口被人用粗麻線縫了起來,縫得很粗糙。
發現丁小春屍體的周圍田地,泥土都被血水泡透了。把她的屍體運回縣公安局後,縣裡的法醫換了兩個人才完成屍檢,原因是死狀太過於駭人,第一個法醫直接當場暈了過去。江源生當時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兇手剖腹縫屍的這一舉動上,他完全想不明白,兇手在殺人後為什麼要做這麼費力不討好的事情。但經過法醫檢驗,屍體裡的器官一個沒少,倒是在少女的下體內發現了一顆沒有拆包裝的白兔糖。
江源生的描述裡幾乎沒有華麗的辭藻,語氣平淡如水,彷彿這些事在他腦海裡已經重複過無數次。但正是因為這樣,越是直白的陳述越讓人覺得真實。
在丁小春事件發生後的一個禮拜,江源生三番五次造訪了她的父母,想更深入瞭解她身邊的人際關系。但奈何丁小春的父母十分封建,認為女兒發生了這樣的事情,肯定是三更半夜跑到地頭和男人鬼混才被歹人殺害,已經覺得臉上無光,頻頻把江源生趕走,讓他不要再來打擾。最後還是因為在第二名死者李戍出現後,丁小春的女性好友小田跑到縣公安局,說丁小春在生前一直喜歡一名小學老師,江源生他們這才把懷疑的矛頭指向徐廣進,卻沒成想,他直接人間蒸發,不知所蹤。
這時,齊不悔打斷了江源生的敘述,問道,“那個縫在死者肚皮上的線,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嗎?”
江源生愣了愣,許是不明白為什麼他會問出這樣一個問題,在仔細回憶後說,“縫線上倒是沒有特別的地方,不過我記得那個胸罩綁在丁小春脖子上的繩結,是那種領帶結的打法,也可能就是在綁那個結的時候,徐廣進被劃到了面板,在胸扣處留下了一滴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