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杼呆愣地坐在椅子上,左右看著大為驚慌:“大人,您沒事兒吧?可千萬不能為那起子小人置氣,氣壞了身子真不值當!”
鄭興成跟魏平見裴杼不語,甚至揚言要出去將那些人拖回來再打一頓出氣。
裴杼趕忙道:“算了,隨他們去吧。”
裴杼沒有多說的意思,氣了一陣之後,仍在著急這件事情要如何解決。滄州看樣子確有不少百姓受災,但就他們對滄州州衙的瞭解,遠不至於到斷糧的地步。如今只怕是那些屍位素餐的官員佔著糧庫,將災民隔絕在城外罷了。
王載雖然臉皮也厚,但好歹有擔當,把能借的都借了一遍,這些州衙官員才是真正厚顏無恥。
得催著他們開倉放糧才行。
另還有一樁,這回滄州州衙光明正大地算計他,裴杼若是不回擊,豈不是太便宜了他們?
裴杼走前看了賀朝俞一眼,知道這家夥今兒肯定又要寫密信了。他寫,自己也寫,裴杼自問沒什麼不好給齊霆說的,齊霆既然想要一個忠心耿耿的官員,那裴杼裝怎麼也得裝出一副忠君的模樣出來。
他讓鄭興成前去滄州打聽情況,又一日,裴杼將滄州之事事無巨細地稟報了上去,八百裡加急送往朝廷。
此事真的不能再拖了。
賀朝俞送的是密信,裴杼送的卻是彈劾的奏疏,彈劾之人正是如今滄州太守馬巍遠。
滄州的災情還不至於讓裴杼來提醒,事實上,朝廷早就收到了報災的奏疏,只是如何救災,需得細細商量才行。
眼下朝廷也拿不出多餘的錢來了,倒也不至於窮,宮廷朝廷該花用之處依舊所費豪奢,唯獨國庫沒了銀子。
今年收上來的稅款每一筆都有其的用處,如今要賑災,便要在各衙門所分的錢糧中挪出一筆來填補這個虧空。誰也不願意出這個血,誰也不想苦了自己,故而事情便僵持在這裡。
齊霆原本是讓滄州太守馬巍遠酌情賑災,先開倉放糧,抽調地方富戶的糧食,朝廷的賑災款兩個月後應當就能發放。甭管多少,總歸還是有的,滄州只要頂住這一時即可。但馬巍遠竟將他的口諭視若罔聞,對災民不聞不問,如今還讓隔壁的裴杼給參了一本,實在是蠢笨!
裴杼是齊霆一手提拔上來的,可這個馬巍遠同樣也是齊霆扶持上來了。如今馬巍遠欺上瞞下,打的不是他自己的臉,而是齊霆的臉!
翌日大朝會,禦史便就此事彈劾馬巍遠,要求齊霆秉公處置,追查滄州災情究竟瞞報了多少。
朝廷這些官員們也是要面子的,任憑他們對內如何推諉扯皮,對外卻仍要作出一副以天下為己任的態度。
張丞相順勢盯上了裴杼,提議讓幽州太守裴杼作為主事,全權負責滄州賑災一事,再委派兩名禦史日夜兼程趕往滄州,協助查清馬巍遠賑災不力的案子。
裴杼是齊霆的人,馬巍遠也是齊霆的人,讓他們自相殘殺,再好不過了,不論誰輸誰贏,張丞相這邊總是不虧的。
朝廷這裡,一時半會兒拿不出多少賑災糧來。若是裴杼想把這件事情做好,不讓那些災民們枉死,那就得自己貼錢貼糧。貼的多了,幽州那邊肯定怨聲載道。可若是他一毛不拔,屆時傷亡慘重,即便陛下護著,禦史也不會放過他。
張丞相一點兒沒瞞著自己就是要坑害裴杼的心思。
燕王卻出面反駁:“裴太守與馬巍遠同為太守,只怕壓不住對方,做個副手尚可,如何能當主事?”
徐堯叟也跟著道:“燕王所言即是,況且那裴杼資歷不足、年歲又小,只怕會誤了陛下的事,還請陛下以國事為重,擇一妥帖之人前去賑災查案。”
張戚卻緊追不放:“資歷不足?徐大人這話可真是小瞧了他,如今整個幽州都在他裴太守掌控之下,州衙與諸縣官員莫不對他唯命是從。若沒有幾分本事,何至於如此?”
說完張戚瞅了一眼燕王,意味深長道:“就連燕王府的小公子,如今都圍在裴太守左右,整日想著在幽州與永寧縣建功立業呢。”
燕王臉色一黑,狗賊,竟然又盯上了他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