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手筆地將書院外頭賣炊餅的小攤子給包圓了,順利跟對方搭上了話。
二人就這樣蹲在榕樹下,毫無形象地聊了起來。
裴杼捏著炊餅,嚼了兩下,聽著攤販在那兒吹。
張禮邴從前在書院的情況不難打聽,但能打聽到的基本上都是光鮮亮麗的傳聞。或是文采了得,或是良友成群,或是被哪個名家大儒看中,想要收其為關門弟子……
小攤販對張禮邴的崇拜簡直沒有道理:“聽說那位張公子是個有福的,凡是與他交好的同窗大都出人頭地了。”
裴杼聽他一直吹,逆反心都要起來了:“難道他的好友裡就沒有混得不好的?”
小攤販鬼頭鬼腦地看了一眼周圍,壓低聲音道:“還真就有一個。”
裴杼雙眼放光:“誰啊?”
小攤販正要說,忽然又狐疑地看了裴杼一眼,警惕起來:“你打聽這個做什麼,難道是想對張公子不利?”
這可不成!即便裴杼買了他的餅,他也不能幫著害人啊。
裴杼嘴角抽了抽,隨即閉著眼道:“我就是嫉妒張禮邴那廝,聽外頭那些人吹噓他,我心裡都要膈應壞了。都說他命裡帶福,我偏不信,誰能有我福澤深厚啊?我得證明我比他強些。”
“那你還真挺不自量力。”小攤販鄙夷地瞅了一下裴杼,他想著,這人就是嫉妒心重,估摸著也沒什麼本事,就沖他買了餅,告訴他也無妨,“有一位姓寧的公子,一開始跟張公子很是要好。他家中貧困,手裡沒有多少閑錢,經常來買我的餅裹腹。張公子那般富貴的人竟然不嫌棄,還時常陪著他一道來吃餅。”
說起這事兒,小攤販還有點唏噓:“那位寧公子也是一表人才。”
看了一眼裴杼的臉,他努了努嘴:“就跟你一樣。”
裴杼催促道:“那後來怎麼樣?”
“後來那位寧公子落水死了,張公子怕睹物思人,再沒有光顧過我都炊餅攤了。”
裴杼心裡一驚,人又沒了。
是巧合嗎,還是……另有陰謀?
那位寧公子家住何方,裴杼也是花了好大的功夫才終於打聽到的。
只是去了之後依舊毫無進展,對方家中只有一位老母親,她應當是知道些情況,可她被問起時也是三緘其口,反而告誡裴杼不要惹了不該惹的人。
老婦人透過裴杼,似乎看到了另一個影子。
裴杼堅持問:“如若真的受了冤屈,總該讓真相大白才是,惡人就須被繩之以法。”
“到底年輕,跟他一樣糊塗。”老婦人搖了搖頭,滿目悲涼,“在世的人還得繼續活,我還有兩個女兒,不能不顧她們的安危。”
裴杼沉默下來,意識到自己的冒昧,最後只能狼狽地離開了。
他想要查清真相沒錯,可他現在太過弱小,自己尚且護不住自己,又如何護得了這些人呢?一旦真將他們牽連進來,絕對要出大事兒。
到此時,裴杼仍舊不清楚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麼?齊鳴也不知道,先前他查問時,齊鳴只是一個勁地數落張禮邴,又說張禮邴小時候就惡毒,故意將他推下水,還在外人面前表現出一副無辜模樣。
但這種事情畢竟是一面之詞,裴杼不可能完全相信。
齊鳴哼哧哼哧半天,終於說出了一件旁的事來佐證。五年前,他也是恰好碰到了黃老爺找上了張禮邴討要說法,只是他當時離得遠,也沒聽清楚他們到底在說什麼。後來他又看到了黃老爺被人從京兆府抬了出去,於是篤定是張禮邴使壞。事後他去查證,黃老爺已經傻了,等對方不傻了又怎麼都撬不開嘴。
他將事情告訴裴杼,未嘗不是盼著裴杼能起點作用。
可裴杼越查越迷糊,只有一點能肯定,那就是張禮邴絕非善類。
待裴杼回到大理寺後,杜良川已經徹底倒向了張禮邴,他也不是不想在齊鳴這邊使勁兒,而是齊鳴脾氣暴躁,總不願意旁人靠近。
杜良川幾次企圖進去都被攆出來,眼下看裴杼不知死活地要上前討好,杜良川就等著看他被打出來,結果門都關了半晌,也沒聽到那位齊公子暴怒的聲音。
杜良川都懵了。
不是,憑什麼裴杼能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