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禦史二更)
真是無巧不成書。
原本該寄給劉岱的信,兜兜轉轉竟然到了他手中。若非這一偶然,杜良川想破腦袋也想不到,劉岱的手竟然伸得這麼長!
他是怎麼敢的?這種事一旦鬧開可是要殺頭的。
杜良川在書房徘徊許久,一直拿不定主意。他與劉岱牽扯極深,萬一朝廷要是查到他頭上可怎麼是好?他倒是跟東胡那邊沒什麼關系,可他貪過不少錢,這一點,幾個縣令心裡都有數。但若是放任不管,這樣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往後可就不會再有了。
杜良川對從前的劉岱沒有惡感,此人雖然貪,但是並不吝嗇,每次拿了錢自己最多隻拿五成,剩下的都分給他們,將州衙這群人都養得膘肥體壯。
若能一直如此,杜良川也樂意為劉岱賣命,可惜後來劉岱瘋了,字面意義上的瘋,連城中聖手都查不出來緣由。杜良川受不了跟一個瘋子共事,一想到劉岱早晚要連累到他,杜良川很難不動歪心思。
糾結再三,晚上睡前又被高氏一勸,杜良川心中的那桿秤,徹底歪了。他確實沒必要為了點同僚情誼便棄了自己的前途。劉岱既然都已經不給他面子了,他又何苦要為了劉岱承擔風險?
翌日,杜良川暗示手下,加緊逼迫和縣與槐縣,劉岱逼得越近,越是能讓兩縣縣令對他恨之入骨,杜良川才能從中做好人,獲取二人的支援。
果然也如杜良川所料,文縣令與吳縣令一直不曾鬆口,對州衙來人態度也日漸強硬了起來。
這番做派,可將劉岱給氣得不輕,沒少罵他們不識抬舉。最近不管是公事還是私事都沒有一件是順心的,尤其是裴杼,左右逢迎,還聯合兩個縣令給他難堪,劉岱幾次想讓趙炳文動手,這家夥竟也是個廢物,沒有一次辦成了事。
劉岱甚至後悔讓趙炳文重返永寧縣,他該找一個下手利落的人去才最好。說不定換個人,裴杼早就死了。
一群人裡,也就杜良川能給劉岱一絲安慰,真正的打不還手,罵不還口。每次清醒之後,劉岱都為自己責罵杜良川而後悔,如今看他還這般為自己鞍前馬後,更覺得自己不應該,於是特意將杜良川叫來安撫了兩句,更許諾以後絕對會善待他。
杜良川本來聽著還有點心虛,可沒多久見劉岱因為別人的事又隨意將火發到他頭上,杜良川才在心底冷笑一聲。
真把他當成隨意辱罵的畜牲了?這麼瞧不起人,可是要付出代價的。
高氏孃家在京城地位不俗,親舅舅更是在禦史臺為官,參奏一個地方太守,應當不是什麼難事。
永寧縣這裡,萬眾矚目的考試已然結束。甭管眾人在意的是成績還是雞蛋,總歸是為了這次考試而費了不少心。
等到散場之後,小孩們還破天荒地被自己早已守候在旁的父母給領走了,從前他們可都是自己結伴回家的。
剛接到自家孩子,父母們便先問了一句“考得怎麼樣”,孫十一也不能免俗。
他捂著耳朵自顧自地往前走。
孫父罵了一句小兔崽子,趕緊追上前,輕輕揪著自家小孩兒的小辮子:“問你考得如何怎麼不回話,該不會是一個沒寫對吧,這麼多天都白學了?不應該啊,你平時在家不是寫得挺好嗎?那麼多雞蛋若是丟了,我可饒不了你,你娘也得找你算賬。”
本來孫十一也挺饞雞蛋的,可是天天聽這些,聽得他都膩了煩了:“爹你問的太多了,我怎麼知道到底好不好,不還得裴大人跟諸位先生說了才算嗎?”
孫父又責怪上了:“那還不是你沒學好,若是我去,肯定不會像你這樣心裡沒底。”
孫十一撅了撅嘴,不以為然。誠然,在這上課能聽到故事孩子們都挺喜歡的,可一涉及到考試,需要他們用功,這份喜歡就大打折扣了,但願這是最後一次考試。
他們是走了,可裴杼幾個批改這一千多份考卷卻異常艱難。
不說別的,單就說這字跡……實在是不能入眼。鄭興成脾氣差些,被拉過來批改考卷本就不爽,再一看這鬼畫符,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不是罵這些孩子難堪大用,就是罵裴杼多管閑事給他們增加工作量。
裴杼見眾人都是一臉的難受,有心替這些孩子們分辯幾句:“他們剛拿筆,寫的不好也不能怪他們,怪只怪永寧縣太窮了,不能讓人人讀得起書。可往後就不一樣了,等書院建成之後,他們的字一定會越寫越漂亮,我們努力掙錢,不就是為了讓孩子們過上更好的生活?擁有更多的選擇嗎?”
鄭興成撇了撇嘴,放屁,努力掙錢就是為了自個兒快活,可不是為了旁人,裴杼這話說得都本末倒置了。
王綽無奈地看向裴杼,他總是能說得人無法反駁。看就看吧,即便再難看也得批改。
在場中,唯一一個看得入神的反而是華觀複,他固然嫌棄這些學生的字,但卻更在意內容正確與否。華觀複一路翻過好幾份考卷,發現這些小崽子們寫得竟然一字不錯,就連最近這些天他刻意教的那點超綱的內容,竟也都會寫了。
這可怎麼是好,該不會真讓裴杼賭贏了吧?
華觀複一想不成,他可不能不喝酒啊,遂趕緊出聲道:“這些考卷有的尚可,有的實在難以入眼,得扣分。”
裴杼立馬看穿了他的心思,跟著提醒:“扣分也得按著規矩來,總計十分,七分看內容,三分看卷面。”
說完還遞給眾人一份畫好的表格,讓他們按著上面填好姓名與兩項得分。
華觀複一看這張表,臉便黑了,若是如實填的話,誰寫對了、誰沒寫對,不是一目瞭然嗎?
裴杼還故意道:“想來以華老先生的性子,肯定不會故意打低分吧。”
華觀複臭著臉:“老夫自然不屑於使那等下作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