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聯合
趙炳文的靈機一動,可害苦了不少人。
劉岱陰晴不定,時而發瘋,首當其沖的便是幽州衙門的諸多官吏,就連杜良川都難自保。他在州衙地位顯赫,一直是劉岱之下的第一人,多年來跟劉岱關系親密,配合得天衣無縫,在底下官吏跟前也頗有威望,可想而知他被接連斥責後心中有多惱怒。
傍晚回府,杜良川還氣不過跟自己夫人抱怨了一通:“趙炳文那小子,也不知道寫了什麼信過來,劉岱看一眼後直接氣瘋了。我與他同僚十載,未曾看他動過這樣大的怒火,怪哉。”
往常劉岱即便再生氣,好歹也會維護自己作為太守的臉面,死活都得保住面子,可這些日子他竟像是換了個人。杜良川咂了咂嘴:“劉岱該不會是中.邪了吧?”
“中什麼邪,他原本便是這樣傲慢輕狂之人。”高氏從前最不喜歡聽他提劉岱一家,可是近來看兩人起了矛盾,終於來了興趣。若是能將這兩人拆散倒也不錯,高氏循循善誘,“他從來也不是什麼好官,可最為人所不齒的是,名聲他擔,髒活累活都都甩給你們,他自己彷彿多清白似的。”
“還有那個溫氏,我一樣瞧不上。這夫妻倆都是偽君子,壞都壞到一家去了。”先前溫氏那般不喜贈春坊,可等贈春坊在京城開啟名聲後,不也還是派人悄悄地去買麼?甚至還眼饞那“貴賓”的名額,想讓楊夫人主動討好,將牌子送到太守府。
好在那位楊夫人也是個硬氣的,愣是不接茬,叫溫氏吃了一個悶虧。高氏聽說這事兒後,特意挑了個好日子上門嘲諷。溫氏面上似乎壓根不在意,但私下卻將一開始替她參會且為她開脫的那小丫鬟給趕出了府去借此洩憤。呵,真有本事就跟她撕開面子吵啊,何必為難一個小丫鬟?高氏這下更鄙夷他們兩口子了。
杜良川難得沒有反駁,這話何嘗不是說到他心坎上了呢?
高氏想到楊夫人勸她的那些話,深覺有理,若有機會為何不爭呢?高氏繼續鼓動:“管他這回受了什麼刺激,於咱們而言總歸利大於弊。我若是你,便趁此機會多去刺激刺激他幾回,他都敢朝你發瘋了,更遑論底下那些小官。待他將能得罪的人都得罪透了,一時人心盡失,偌大的州衙不就是你的天下了麼?”
杜良川蹙眉:“這話從前可不見你說,你可是聽了誰的讒言?”
高氏立馬爭辯:“我從前不說,還不是見你沒有這份心?”
若說高氏最瞧不上什麼,便是丈夫一直窩囊地跟在劉岱身後做事。可恨她不是個官,更非男兒身,若她身處杜良川的位置,早就想方設法將劉岱給拉下去了。即便整不下去,也得跟他分庭抗禮,若不爭名奪利,這官做的還有什麼意思?做人做事,總要力爭上游才行。
“人生在世,就得要爭,要搶!你若能將他擠下去,我必讓孃家保舉你做太守。”
還有句話高氏沒說,看楊夫人的意思,張縣令應當也是支援他們家老杜的,否則也不會一直暗示她。
杜良川轉了轉杯盞,壓抑多年的那點野心再次被激了起來,只是嘴上仍在嚴詞拒絕:“胡說什麼?我跟劉太守這麼多年的情誼,如何能輕易背叛他?”
高氏冷笑一聲,裝吧,看你能裝到什麼時候?
杜良川裝模作樣,高氏卻不甘心,還時常提及此事,並讓家中子女都跟著一塊兒勸。她就不信了,一家人日日說、夜夜說,杜良川還能不動心?
這樣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不把劉岱拉下水,還等什麼?劉岱沒了,她丈夫頂上,往後她便是名正言順的太守夫人了!
劉岱發瘋之下給趙炳文寫的那些信,趙炳文壓根沒轉交給王綽,只將他自己想的那一套說辭說與王綽聽。
可趙炳文說完之後,卻覺得周邊寒氣森森,冷得他打了個哆嗦。
見鬼了,他知道這群人對裴杼死心塌地,也明白自己想的花招雖然確實會激怒這幫人,可這效果是不是太過了點?王綽等人怎麼如今瞧著活像是要殺人一樣?
趙炳文不敢多留,縮著腦袋,摸著牆根便遁走了。
老天保佑,一定要讓這兩撥人狗咬狗,他也不求坐收什麼漁翁之利,只求這兩撥人鬧到最後兩敗俱傷!
這是他唯一的指望,列祖列宗保佑,讓他們把彼此都帶走吧!
趙炳文一撤,江舟便將大門一關,兇神惡煞地拿出了刀,誓要弄死劉岱那個狗東西!
王綽與沈瓔甚至沒有理會他,只是坐在桌前分析。趙炳文有無說謊,他們尚不得而知,但就目前的情況來看,仍有值得慶幸的一點——劉岱還沒有認出他們來。
但若讓他繼續打聽,早晚都得露餡。
事不宜遲,所有的計劃都得往前推。楊夫人與高氏接觸最多,還得請她再出面,透過高氏這條線,無論如何也要攛掇杜良川跟劉岱反目成仇。
一旦杜良川反水,後面一切都能水到渠成。
劉岱中了藥,如今已經起效,最受不得刺激。王綽知道他最警惕的是什麼,於是故意借裴杼的口吻,寫了一封謝恩的奏書,讓裴杼自己謄抄一份。
奏書到手後,裴杼還有點茫然:“我一介小縣令還能給皇上上書?”
“您可是朝廷命官,上書言事再正常不多。只不過程式略複雜了些,得經由劉太守送去六部審議,再由三省奏疏,幸運的話,是可以被皇上閱覽的。”
天吶,裴杼一聽這麼麻煩,有點不想幹了。他做事都是有的放矢,之前不管是討好州衙還是討好張縣令,無不是為了借錢,這兩邊好歹能借到,朝廷那邊則是不敢指望。費這麼大的勁將奏書送上去,還未必能給皇帝看,太不劃算。裴杼婉拒道:“王師爺,這事兒是不是該緩一緩?眼下要緊的是窯場跟書院,等到年終再上書也不遲啊。”
“等到年終,還真就遲了。”王綽一向慣著裴杼,但是這回卻不由分說地將奏書塞到他懷裡,“棲族歸順,皇帝陛下又是封官又是恩賞,給永寧縣緩解了不少壓力。於情於理,大人都該將這謝恩的奏書呈給皇上閱覽。”
裴杼還在猶豫,王綽轉而又說:“若討好了這位皇帝陛下,來日若有不便開口的免稅、免役諸事,也不是不能商量。”
裴杼一言難盡地看著王師爺,他瞧著好像是個傻蛋嗎?朝廷要是那麼容易免稅,之前永寧縣也不會過得那麼苦了。
只是難得王師爺對一件事如此上心,裴杼看過奏書,見都是些拍馬屁的話,根本無傷大雅後,也就隨他去了。
還真別說,王師爺拍馬屁的功夫也是一絕,言辭懇切,妙語連珠,裴杼便是讀再多的書,也沒腦子寫出這樣的話來,謄抄完之後,裴杼便叫人送去州衙了。
沈瓔立馬讓人給文縣令也帶個話,竟然要刺激劉岱,一封奏書怎麼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