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再遇
幽州繁華,卻不及長安十之二三。
通加長老等人自從進了長安城,確實長了不少見識。朱雀大街貫通南北,氣勢恢宏,東西兩市商賈雲集,四面立邸,再沒見過哪一處比長安城還要富貴迷人了。若是棲族人能留在長安……嘶,想都不敢想。
留在幽州已經夠了,想留在長安城,無疑是比登天還要難。這念頭也就只在通加長老等人心裡轉了轉,甚至都沒膽子拿出來討論。
胡思亂想了好幾日,最終見到那位皇帝陛下時,卻是大失所望。
什麼帝王之氣、龍威燕頷,貌似也沒感受到。對方太過年輕,不過三十多而已,總共也沒同他們說上幾句話,只是略問了一下棲族情況,得知他們被胡人幾乎滅族、亦沒有什麼財産帶到梁國後,通加長老便明顯感受到這位皇帝陛下待他們冷淡了不少。
賞賜是有的,只是賞的都是些華而不實之物,唯一有用的便是糧食了。至於私底下是否會單獨賞賜給劉太守,通加長老他們便不得而知了。總而言之,這次面聖沒有他們想象中的隆重,他們也沒有受到想象中的重視。
隨意便被打發了,似是可有可無一般。
宮宴過後,通加長老心事重重地回了住處,幾個隨同入京的棲族長老們也不約而同地跑來他這兒說話,所提之事,無外乎還是今日宮宴。不論是皇帝陛下還是朝中官員,都不曾對他們入住幽州一事給予明確的說明,似是而非的態度,叫人很不安心。
也不知是誰,忽然長嘆了一聲:“我本不想掃興,可就如今來看,咱們想住在幽州怕是還有些難。”
通加長老也有了些許動搖,但想到族人的將來,還是堅持道:“事在人為,咱們這些日子有機會便去拜見梁國的官員,若能請動他們幫忙求情,便不枉來這一遭了。”
提起這事通加長老又不免遺憾。棲族人不富裕,他們逃難也匆忙,路上並沒有帶什麼好東西。如今想要跟梁國官員打交道,連個像樣的禮都備不齊。窮到這個份兒上,也怨不得旁人待他們可有可無了。
尚在宮中的劉太守,正好也提到了棲族人的安置問題。
如今殿中人不多,只有皇帝、左右丞相併六部尚書,這等規格的小朝會劉太守本來沒有資格參加,好在他難得上京述職,破例擠了進去。提到棲族時,劉太守也沒幫其隱瞞:“棲族雖歸順我朝,可心思卻挺大,一直惦記著帶領族人在幽州城內定居。”
齊霆坐在上首,聽到這話,輕蔑的笑意一閃即逝:“如今那八千人在何方?”
“還留在永寧縣。”
齊霆頷首,對劉岱的安排還算滿意。幽州作為梁國抵禦北方民族的重要屏障,不容有失。將這群人留在永寧縣,無疑是最好不過了。可近來永寧縣這三個字眼兒,常在齊霆耳邊出現,前些日子在京城風靡一時的香胰子跟香露便是永寧縣産的,宮中妃嬪甚愛之,叫齊霆想不記住都難,他問道:“前兩次擊敗胡人的也是那永寧縣的縣令吧,叫什麼來著?”
“叫裴杼。”劉岱忙道。
“裴家?”齊霆轉著手上的扳指,裴家從前那位家主還曾為王太傅求過情,更對沈將時跟江舟的死惋惜至極。若非那位死了心要觸齊霆的黴頭,裴家也不會被牽連。
吏部尚書知道陛下在想什麼,京城中各家都多少有點姻親關系,他的岳母便是裴家的外嫁女,是以幫著解釋了一句:“這位裴縣令只是裴家的旁支,與主家關系甚遠,當初刑部查了這麼久,也未曾在這位身上查出點什麼。”
刑部尚書撇了他一眼,很不情願地出來說了一句:“那小子年輕,確實沒犯過錯。”
之所以將他貶去永寧縣,也是做給陛下看的,只是將那小子送去永寧縣似乎是屈才了。
既無錯處,跟裴家關系也淡,齊霆便沒準備再動手,只看向劉岱:“劉愛卿瞧著,這位裴縣令如何?”
劉岱心中升起警惕,忙道:“此人危難之際略有幾分急智,但總的來說能力平平,不過常人而已。”
齊霆不客氣地笑了一聲,劉岱這個老東西,為了不叫底下人出頭什麼話都能說得出來。
滅了從前陪他走上來的臣子後,齊霆手頭正缺一把刀,一把指哪兒便能砍到哪兒的刀。看劉岱這樣子便知那裴杼有些能耐,先盯著,若裴杼當真能將永寧縣經營得風生水起,將他調回京城也不是不可以。不過此事不急,先叫他在劉岱手裡吃些苦頭,待日後回來,才能越發對自己死心塌地。
齊霆又給了永寧縣一筆恩賞,並讓劉岱密切關注裴杼。
至於劉岱是否因此記恨上裴杼,那便不是齊霆該考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