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操練三更)
江舟從未來過幽州,當初收到王綽來信時,他捲起全部家當,跑死了三匹馬,恨不得千裡奔襲過來弄死對方,路上也沒顧得上看幽州是什麼模樣。但有一點他可以肯定,永寧縣在整個幽州境內絕對是最窮、最窩囊、最不堪的。
出了衙門後,江舟再往回看,只覺得不忍直視。就這麼個破地方,難為裴杼跟那些差役還護著。往城門走時,江舟一路都在搖頭,太窮了,西北邊境他也待過多年,那邊的集市也沒有永寧縣這樣蕭條。
等到了城門口人才漸漸多了起來,還沒走近,便看到城門外的空地上已站著三百多青壯年。除衙門裡頭的差役,剩下的都是城中以及各村裡自發派過來的壯丁。
眼下才到三月末,距離冬小麥收割還有將近一個月的時間,各家也都能擠出人手支援縣城。朝廷的甲兵必得攜弓箭、橫刀等武器,然而到了永寧縣,這些百姓缺沒有如此待遇,僅有的便是長棍跟農具,簡陋得叫人心酸。
江舟靠在城牆的甬道旁,歪著頭聽外頭的動靜。那小縣令顯然還不知自己錯的有多離譜,竟真的讓王綽代為練兵。而王綽那狗賊也太自信了,讓他來他還真敢來,也不怕誤人子弟。
在聽到王綽大放厥詞,正說著要“誘敵深入”時,江州實在聽不下去,直接上前打斷。
“畏畏縮縮,不過幾個胡人而已,什麼誘敵深入,直接動手將他們打服就是!”
跟前忽然多了一道魁梧的身影,突兀地擋在王師爺面前,叫眾人都懵了一下,等回過神來才發現這人竟還大言不慚地跟王師爺叫板,不知道王師爺是他們縣令大人的左膀右臂嗎?
有村民戳了戳成四的胳膊:“說話的這人是誰啊,怎麼從前也沒見過?”
成四言簡意賅:“縣令大人在路邊救回來的。”
原來如此,果真是個外人呢。眾人一邊感慨縣令大人心善,一邊又覺得這回救上來的人不及王師爺好。仗著人多,便有人大著膽子道:“你又沒有跟胡人交過手,怎知道如何對付他?”
“我沒交過手?”江舟突然盯著說話的人,將對方給嚇了一跳。
一群井底之蛙,知不知道當初胡人是怎麼吃了敗仗被趕到東邊這塊地方來的?他若是不懂對付胡人,天下間就沒人懂了!可這宗戰績如今不便明說,江舟只能怒而表示:“你們知道什麼?我從前也是當過兵的。”
裴杼撓頭,這位不是鏢師嗎,怎麼又當過兵了?經歷還真是豐富。
秦阿明膽大又窩囊地回了一句:“這裡所有人都順利擊退過胡人,我們雖然沒有當過兵,但卻打過勝仗,不比朝廷那些甲兵差啊。”
“就是,幽州那些官兵還不一定有咱們厲害呢?”經過那場勝仗之後,永寧縣百姓的自信簡直空前絕後,五旬老漢都敢提著棍子跟胡人過兩招,更別說這些本就年輕力壯的人了。他們聽到江舟吹噓,只會更不服。
王綽也微笑著道:“好了江鐵牛,不要再胡鬧了。”
“撲哧”一聲笑出來後,成四便迎上了江舟陰森到要砍人的眼神,他趕緊捂住嘴,後怕地躲在秦阿明背後。
他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沒想到這麼個厲害的漢子,名字也這般鄉土,這跟自己“成四”的大名有什麼兩樣?
江舟望著王綽面露兇光:“你在胡說八道試試?”
王綽含笑:“不叫江鐵牛,你還叫什麼?”
江舟正要喊出自己的名字,忽然記起來,“江舟”這個名字還是王綽給取得。這家夥仗著自己是個落魄世家子弟,讀過幾年書,瞧不上他的名字才給他改了。後面他也是跟著王綽學會了識字,但兵書卻是跟著沈將時學的。沈將時人好,教他時並不會故意捉弄他,不像王綽,從來都不安好心。
往日種種如走馬觀花,如今物是人非,江舟只感受到了王綽無邊的惡意,甚至連這個名字也不想要了。鐵牛就鐵牛吧,好歹幹幹淨淨,沒沾過人命。
下一刻,裴杼也開口了,好言相勸道:“江先生,雖不知你為何出現在此,但眼下訓練在即,你還是不要再搗亂了。”
江舟擰著眉頭:“你就情願聽他的?”
“王師爺不會害了永寧縣,況且,上回胡人攻城之所以能打贏,也都是仰仗王師爺獻計。”裴杼配合著王綽的打算,對著他大誇特誇,持續刺激江舟,“我相信王師爺定能帶領我們走向勝利。反觀江先生您,雖勇武過人,但在戰場上有勇無謀可不成,終究比不過王師爺睿智。”
“放屁!”江舟忽然暴跳如雷。
他會比不過王綽?真是奇恥大辱。
成四等人即便再怕他,此刻也都站出來一致對外了,欺負他們可以,對縣令大人無禮就是不行。
剛好江舟正要尋個人顯一顯身手,好叫這些不識貨的都看看,誰才是真正能救他們於水火的人。
“你們幾個,一起上。”
成四等人一頭霧水,好半天才意識到,江舟是要讓他們動手揍他。這……一個人的確毫無勝算,但是十個人呢,二十個人呢?反正江鐵牛都說了一起上,若是不能以一敵眾,那也是他自己倒黴,與旁人無關。
成四拍了拍手,嘿嘿笑了兩聲後來勁兒了,立馬叫來二十個身子骨最紮實的壯丁跟他一道比劃比劃。
那邊看戲的鄭興成見狀,也讓張如勝過去踹兩腳出出氣。吃了他們那麼多糧食,挨兩腳也是活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