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縣令也搞不懂這些人為何如此熱情,只提醒道:“抓緊揭牌吧,莫耽誤了吉時。”
這花錢算出來的吉時,張縣令可不想浪費了。
裴杼正色,與張縣令在眾人的簇擁下走向工坊正門,一左一右站定,伸手一扯。須臾,紅綢落地,露出一塊木刻匾額。
贈春坊,取自裴杼喜歡的一句詩“江南無所有,聊贈一枝春”。
他難得用了一回詩,自詡文采風流,即便張縣令不同意也喋喋不休地磨了半天,最終逼得張縣令不得不認下了這名字。
到如今,張縣令還是覺得自己當時取的更好,只可惜暫時用不上了……
百姓們不知什麼典故,只等聽人解釋完才覺得好聽,甚至都他們永寧縣有些格格不入了。糙了一輩子,確實沒遇上過這麼有格調的東西,還好是女眷在這兒做工,若是他們過去豈不唐突了?
這般想的人不在少數,於是等到裴杼許諾女工可以帶家眷前去佈置時,基本都是各家母親、婆婆或者長姐入內,其他人皆踮著腳尖在外頭等候。他們之中也有人就是建造贈香坊的工人,但更多則是對裡頭一無所知的。
裴杼讓家屬進去,也是為了叫這些百姓安心。
引導的是聘請的幾位女管事,張縣令特意從安平縣挖過來的,這年頭,尋些能識文斷字的女子太不容易了。
聘用後,裴杼便給她們培訓了兩日,這些人學得也快,尤其是其中一位叫梅燕孃的夫人,性格強勢,辦事穩重,短短幾日功夫便將其他人都收服了。
不過她也只是代行工坊負責人一職,兩月後若是表現無礙,裴杼才會給她正式任命。
眼下也是梅燕娘帶隊,她與幾個管事皆一襲藍衣,頭發梳得一絲不茍,步調不緊不慢,叫人不敢小覷。
眾人繞著贈春坊行過一圈,不自覺這疏朗大氣的環境給吸引,這處,倒是比她們想象的還要好許多。
待到了膳房,裡頭已有人在生火煮飯了。膳房外頭掛著個牌子,上面寫著每日例菜,梅燕娘告訴眾人:“如今工坊尚未盈利,是以三餐吃得簡單,只有饅頭跟白粥小菜,另每人能額外分到半碗蛋羹。縣令大人說了,待等日後掙了錢,菜色自會豐富許多。”
“這還簡單?比在家時吃的可好多了。”有人竊竊私語。
“是啊,咱們縣這種窮地方,誰家還能日日吃上饅頭?至於蛋羹就更不必指望了。”
倘若誰家每日吃得這樣好,那已經算村中一等富裕人家了。
可惜膳房如今還不能進去,眾人跟著一路往裡走,沒多久便到了住處。這東西二間本是大通鋪,後來裴杼考慮到隱.私問題,愣是用木頭給隔開了。兩個人一小間,地方雖不大,但是桌椅櫃子一應俱全,都是簇新的。
“唸到名字的前來取號,挨個進去。許你們三刻鐘佈置床榻、整理儀容,三刻鐘後去前面門廊下集合分組,正式學習製作香胰子。”梅燕娘吩咐完,也不等眾人反應,立馬念起了名字。
被唸到名字的多少有些慌亂,但好在不是沒有人引她們進去。這種先將規矩擺在前頭,按著時間將行動限制的死死的方式,在場眾人都有些不適應。
但不妨事,梅燕娘會讓她們適應的。建造工坊,本就是為了掙錢。既是以掙錢為先,這些受僱的女眷必須得手腳利落、頭腦靈活、令行禁止。
在這裡,不論是誰都要按規矩行事。
女眷們挨個進內,在看到有隔間後才終於鬆了一口氣。
只是這分床也不是自己分的,而是按著先後取到牌子,被一一安排入住。羅葉兒比較幸運,她同村的姑娘剛好與她住在一處。
將床鋪好之後,羅葉兒她娘便拉著她道:“看著這裡處處妥帖我也就放心了,你爹還在外頭巴巴地等著呢,這工坊只怕也不能久待,免得耽誤她們管事。”
羅葉兒她娘口中的“她們”指的是梅燕娘等人。她好歹也是上穎村村正夫人,但是面對梅燕娘還是下意識露怯:“好家夥,這位梅夫人看著忒年輕,也不過三十而已,怎得這般氣勢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