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興成已成功嚇傻,心髒還在撲通撲通跳著,像是隨時都能蹦出來。他就是貪點小錢而已,可不像裴杼這般膽大妄為。裴杼不僅薅幽州的錢,還薅朝廷的糧食,薅完了之後還要把賬算在胡人頭上,沒見過比他更不要命的。
意識到裴杼要拉他下水,鄭興成絕不可能答應:“我不會配合你做這種事。”
裴杼“嘁”了一聲:“大人只怕沒得選。”
鄭興成猛然意識到,他的把柄還在裴杼手上。
裴杼不喜歡說謊,但是為了嚇唬鄭興成,他只能選擇胡說八道:“隱瞞稅糧與錢款,於旁人而言興許極難,但是在鄭大人看來不是小事兒一樁麼。即便這事兒本身有罪,但若是無人知曉,便沒人會追究,可若鄭大人不配合——”
裴杼微笑:“想必鄭大人也著人去打聽過我的來路吧,只是一時半會兒也沒打聽明白,不妨讓本官親自告訴你。京城裴家,聽說過麼?”
鄭興成低眉思索,自然是聽說過的,從前風光無限,不過最近被新帝整治得很慘。
“我裴家可是一等一的世家大族,家中伯父曾經官至宰相,位高權重。雖然如今落難了,但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況且我在族中頗為受寵,調來永寧縣不過是權宜之計,只等避了風頭便能回京繼續為官。鄭大人,我手中的這些罪證若是交去京城,不僅你要沒命,便是幽州的那幾個官員也難辭其咎!”
王綽忍俊不禁,裴家真正得寵的幾個子侄,他豈會不認識?且裴家嫡系子孫多半已經死絕了,無一遺漏。
不過這套說辭忽悠鄭興成,足夠了。
裴杼甩出大棒過後,還不忘給個甜棗:“自然,鄭大人若是願意配合,你的賬也能讓東胡人一併平了,自此之後,你鄭興成身上便再無貪腐罪證。反正債多不愁,再有多少賬胡人也平得掉。良種一事且有你擔著,此事算你大功一件,我必上書為你表功。至多三年,我定將你調出永寧縣,助你高升。”
鄭興成目光閃爍,陷入了掙紮中。他壓根不想跟裴杼合作,但要是抵死不從,他怕是真得死了。
京中倒臺的家族何其多?然世家大族姻親繁雜,縱然一時落魄,總也有東山再起之日。裴杼或許真的是來避難的,他在京城也或許真的有後臺。
鄭興成其實已經動搖了,但他還想再掙紮一二:“萬一訊息傳入東胡,胡人不認呢?”
裴杼:“哪有小偷會承認自己偷盜東西?他們不認不是正常嗎?”
左右髒水已潑,他們認不認已經不重要了。
鄭興成:“……”
很好,他竟無言反駁。
這猶豫不決的做派叫魏平看得不順心,若要他說,縣令大人根本無需跟此人多費口舌,直接將他砍了了事,何必還給他立功的機會?良久,魏平端不住了,直接質問:“鄭大人想好了沒有,縣令大人日理萬機,可沒工夫在這兒跟您閑耗。”
鄭興成狠狠剜了他一眼,一怒之下,還是答應了。
把柄在人手裡捏著,他眼下算是虎落平陽,龍遊淺水,但終有一日他必要一雪前恥!
鄭興成在自我欺騙中,得到了些許安慰。
而王綽則準備好紙筆,將胡人搶奪糧草、錢物一事俱向幽州太守表明。概因他如今的身份不過是一介教書先生,王綽只用了三成的功力,平鋪直敘,一應潤色也無,不過是照本宣科之物。
可裴杼等人看過之後,卻是驚為天人。
真撿到寶了!
鄭興成望著文書,又看著王綽的臉,遲疑道:“你真是商賈家的教書先生?”
這公文怎麼寫得比他還要好?可別小看了這公文寫作,同樣稟明一件壞事,寫得差的便得獲罪,寫得好的,沒準還能讓上峰看得老懷大慰。
王綽面色一僵,原來偏遠地區的公文已經差成這樣了嗎?他只能訕笑著道:“為幫家主躲位時,曾對著官府的公文鑽研過一段時日。”
裴杼已佩服得五體投地,反正叫他寫他肯定是寫不出來的,太費頭腦了,這個師爺給的真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