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話,都尉大人腳步一頓,背在身後的大手青筋自手背暴起。
他完全沒想到夫人做了如此安排,送丫鬟暖床怎麼能用在這兩位小郎君這!他作為手握兵權的邊城將領,他只要是純粹的保皇派即可,何需對兩位京城來的紈絝小郎君示好?!
夫人可真是糊塗!
想到此,胡達腳步停頓,一時間也不知道是進去還是不進去。
“肖公子,送丫鬟暖床之事怎麼能出自戍守邊關的都尉夫人之意呢!我瞧胡大人不像是能做出這種事之人,他不會,出身世家的夫人更不會如此了。”崔德的聲音響起。
都尉大人臉色稍緩,隨即又板起來,他本是想來側面探聽一下顧安、曹娘子和這崔侯爺家公子之間關系的,沒想到卻撞上了這麼個事。
肖志斜倚在紅木嵌貝殼椅背上,笑聲刺耳:“崔公子這般天真,倒像你那姨娘。”據他所知,這崔德的娘親是當今聖上在雲洲做大將軍時撮合成崔侯爺妾室。無非是崔德娘不是丫鬟而是雲洲富商明家的嫡出小娘子罷了,但那又如何,商戶地位本就不高。
崔德指尖一顫,杯中茶水險些潑出,瞬間收縮的瞳孔昭示著他不平靜的心緒。
閉上眼再緩緩睜開,他視線掃過立在一旁的幾名丫鬟,為首的那位丫鬟雖垂著頭,但房間內燭火明亮,崔德能看出她臉煞白,這是被肖志的話語嚇到了吧。
他揮了揮手,“你們先下去吧。”
“欸,崔德你不要可以,別幫我拒絕呀!”
桂枝垂著臉,心裡被事情的發展弄得七上八下的,直到崔公子說:“肖志,你要真要這般胡鬧,別怪我翻臉!”
那肖公子才揮手讓她們下去。
桂枝行禮後,退出了房間,才走到轉角處,便瞧見了黑著臉的都尉大人,桂枝明顯一愣,後頸滲出冷汗,慌忙想要出聲行禮,被都尉大人示意閉嘴,話語吞進肚子裡,匆匆行禮後領著幾名丫鬟匆忙離開。
“肖志,”崔德看向肖志,“我已答應你來邊城,你說的叛國證據又在哪裡呢?”
肖志把玩著茶盞,壓低嗓音:“崔公子莫急,待那批貨過了黑水峽,證據自會送到你手上。”指尖沾濕茶水在案上勾畫地形:“你瞧瞧這……”
話未畢,都尉大人已踏入屋內,“原來肖公子之前與某說的這趟邊城之行只是遊玩,卻是哄我的?”目光掃過桌案上尚未消失的水漬,雖只有幾筆,但看慣了輿圖的他敏銳地發現繪制的竟是邊城關隘圖。
肖志的喉結劇烈滾動,手掌重重按在案幾上,冰涼的茶湯從指縫溢位,順著案幾腳滑落到地上,成一灘水漬。
崔德垂下眼簾,將所有的情緒全掩在之下。
都尉大人臉黑如墨,大刀闊斧坐在椅子上:“若是今日沒有個合理的解釋,哪怕肖公子的父親是吏部侍郎大人,胡某也只能如實稟告聖上了。”都尉在陳朝官職並不算高,但直接向聖上彙報。
此時,幾百裡之外的壌州城大將軍府內的殷予,也收到了派去千戶身邊探聽訊息的下屬的回複。
看到那抄寫下來的信件內容,殷予皺眉沉思,難道說駐守邊城的都尉雖驍勇善戰卻不擅謀略?所以對於肖志所謂的遊玩之說,他竟派親衛以省親之由去京城親自確認?
陳朝都尉雖秩不過五品,卻有直奏之權,此乃朝廷為防邊將遭制所立。
而他出發前,父皇讓他抵達黑水城後定要代為向胡都尉問好,以示對胡都尉的器重!
所以胡都尉絕不只是會打仗不擅謀略之人!
殷予靈光一閃:信件為假,親衛回京另有目的?
他努力回憶前世記憶——黑水城都尉胡達,番邦大軍來襲之際,率陳朝黑水營兵士幾次出城迎敵,驍勇善戰,將大軍阻於黑水城外數日。卻遭心腹背叛,城門從內開啟,腹背受敵而戰亡!
閉上眼,殷予沉思許久,久到,站在幾步之外的趙虎以為他睡著了之時。
殷予睜開眼道:“趙統領,你去跟大將軍說,本皇子要先去黑水城了。”